夜色如墨,濃稠得仿佛能滴出水來。上官淺被安置在角宮一間精致的廂房里,燭光搖曳,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,投在雕花窗欞上,如同她此刻復雜的心緒。
她剛脫下那身繁復的嫁衣,換上宮門準備的素色寢衣。衣料是上好的云錦,觸感柔軟,卻讓她莫名想起十年前那場大火中,母親將她推入密道時穿的那件素白中衣。
指尖撫過腰間暗藏的銀針,上官淺的眼神暗了暗。門外突然傳來輕輕的叩門聲,三長兩短,正是當年孤山派的暗號。
"誰?"她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,指尖卻已夾住那枚淬了毒的銀針。
"姑娘,送白芷金草茶來了。"門外是個低沉的男聲,聽起來像是普通仆役。
上官淺眉頭微蹙。她緩步走到門前,右手背在身后,銀針在燭光下泛著冷光。門開了一條縫,一個面容普通的灰衣仆役端著茶盤站在外面。那人低著頭,可就在抬眼的一瞬——
那雙眼睛!
上官淺瞳孔驟縮,即使過了十年,即使易了容,那雙琥珀色的、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,她死也不會認錯。
"進來。"她側(cè)身讓開,聲音幾不可聞。
仆役進門后,上官淺迅速關上門。
"哥哥..."她轉(zhuǎn)身時聲音已完全變了調(diào),不再是那個嬌弱的新娘,而是帶著壓抑了十年的顫抖。
仆役——實則是易容的宮喚羽——將茶盤放在桌上。檀木桌面上雕刻著并蒂蓮的花紋,他手指在耳后輕輕一揭,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被撕下,露出他原本俊朗的面容。
"淺淺。"宮喚羽伸手輕撫妹妹的發(fā)頂,他眼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,"十年了...你和母親長得真像,我一眼就認出來了。"
上官淺鼻尖一酸,但很快壓下那股脆弱。她退后一步,上下打量著兄長開玩笑道"宮門少主的日子過得不錯啊,比我想象的還要風光,我今晚可是看到你在宮門的威勢。"
宮喚羽無奈的笑了笑,將白芷金草茶推到妹妹面前。茶湯呈現(xiàn)出琥珀色,里面浮著幾片金草,散發(fā)著淡淡的藥香。"將這茶喝了吧,"他聲音低沉,"這山谷里瘴氣越發(fā)嚴重了,尤其是入夜后。"
上官淺拿起茶盞,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。她放在鼻端輕嗅,突然挑眉:"這方子配得不錯,是今晚那個宮遠徵的手筆?倒是能解瘴毒。"她將它喝了下去,語氣陡然轉(zhuǎn)冷,"真搞不懂,宮家為什么要呆在這個破地方。要不是為了復仇...哥哥對宮鴻羽...下得了手嗎?"
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,映得宮喚羽半邊臉隱在陰影里。"當然。"
他的聲音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,"宮鴻羽當年袖手旁觀,父親與他八拜之交,收到父親求救信卻為了一個女子..."他猛地攥緊拳頭,指節(jié)發(fā)白,"置孤山派滿門于不顧!"
窗外忽然刮過一陣風,吹得窗欞咯咯作響。上官淺看見兄長眼中翻涌的恨意,那里面映著跳動的燭火,像是十年前那場焚盡一切的大火。
"他愧對父親,愧對兩派百年之誼。應該讓他到地下,親自向父親賠罪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