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雪降臨宮門的那一日,上官淺正坐在窗邊的檀木小幾前煮茶。青瓷茶具在雪光映照下泛著冷冽的光澤,爐上泉水咕嘟作響,白霧裊裊升起,在她精致的面容前形成一道朦朧的屏障。
云為衫踏入房間時,帶進(jìn)一縷寒風(fēng),幾片雪花隨之飄入,落在烏黑的地板上,頃刻間化作水痕。上官淺沒有立即抬頭,而是專注地將沸水注入茶壺,看著蜷曲的茶葉在水中舒展身姿。
"云姑娘來得正好。"上官淺的聲音如同她手中的茶水般溫潤,"今年的初雪,配上這新得的龍井,倒是應(yīng)景。"
云為衫微微一笑,在繡墩上坐下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袖上的云紋刺繡。她的目光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——半開的妝奩、床榻上疊得整齊的被褥、墻上掛著的一幅雪景圖。
"賈管事是無鋒的'魅'。"云為衫突然開口,聲音輕得幾乎被茶水沸騰的聲音掩蓋。
青瓷茶盞輕輕合蓋的聲音清脆一響,在靜謐的室內(nèi)格外醒耳。上官淺纖細(xì)的手指撫過盞沿,指甲上淡粉色的蔻丹與青瓷形成鮮明對比。她抬眸時,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:"魅?那是什么?"
窗外,雪下得更密了。上官淺伸手接住一片飄入窗內(nèi)的雪花,那晶瑩的六角形在她掌心頃刻消融,化作一滴冰冷的水珠。她凝視著那滴水珠,仿佛其中藏著什么秘密。
"是無鋒的刺客等級。"云為衫的視線緊鎖在上官淺的臉上,不放過任何一絲細(xì)微的表情變化,"聽說角公子在賈管事那里搜到了無鋒的令牌,已經(jīng)遞交給長老們了,徵公子是被冤枉的。"
上官淺眉梢微挑,忽然輕笑出聲。那笑聲如同銀鈴,卻帶著幾分鋒利的意味:"云姑娘真是消息靈通,我還不知道呢。"她放下茶盞,指尖在幾面上輕輕敲擊,"聽說賈管事已經(jīng)在宮門多年,怎么就變成那無鋒的魅了呢?"
不等云為衫回答,上官淺又自顧自地說道:"看來無鋒的刺客也是挺蠢的?"
云為衫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,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緊:"為何這么說?"
上官淺眼中嘲諷更甚,她傾身向前,紅唇輕啟:"好不容易潛伏入宮門,卻非要隨身帶一塊象征身份的令牌?"她的聲音陡然降低,帶著幾分危險的意味,"巴不得別人都知道他是刺客嗎?干脆在額頭上刺四個字'無鋒刺客'好了。"
說到這里,她突然笑出聲來,那笑聲如同冰錐刺入云為衫的耳膜。上官淺重新拿起茶盞,優(yōu)雅地抿了一口:"不過這么蠢的無鋒刺客在宮門潛伏多年,可以看出宮門,也好不到哪兒去。"
茶杯中倒映出云為衫微微僵硬的面容。她感到喉嚨發(fā)緊,仿佛有什么東西哽在那里。作為真正的無鋒刺客,她從未想過會聽到如此輕蔑地評價。更令她不安的是,上官淺的話語中透露出的不僅是嘲諷,還有一種近乎直覺般的敏銳。
"云姑娘,可是擔(dān)心了"上官淺放下茶盞,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談?wù)摻袢盏难┚啊拔覄倓偤湍阏f著笑呢”
云為衫強迫自己放松緊繃的肩膀,端起面前的茶盞掩飾表情。茶水已經(jīng)微涼,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。她必須小心應(yīng)對,上官淺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是試探。
"其實啊,我更加傾向是有人栽贓,或者是宮門內(nèi)部出了問題。"上官淺突然嘆了口氣,目光轉(zhuǎn)向窗外紛飛的雪花,"賈管事若真是無鋒的人,這么多年為何突然暴露?令牌又怎會如此輕易被找到?"
云為衫心頭一震,這正是她想過的疑點,上官淺竟能一眼看穿,這女子究竟是誰?是敵是友?
"上官姑娘見解獨到。"云為衫謹(jǐn)慎回應(yīng),"不過長老們既已認(rèn)定,想必證據(jù)確鑿。"
上官淺轉(zhuǎn)回視線,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:"證據(jù)可以偽造,人心可以收買。云姑娘在宮門時日也不短了,應(yīng)當(dāng)明白這個道理。"
房間內(nèi)一時寂靜,只有爐上茶水輕微的沸騰聲。兩人隔著茶霧對視,彼此眼中都藏著無法言說的秘密。
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漸漸覆蓋了宮門的青瓦紅墻。在這銀裝素裹的世界里,真相如同雪地上的足跡,既清晰可見,又隨時可能被新雪掩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