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黃的燈光搖曳如滴落的琥珀,將房間角落暈染出一圈詭異的光斑。徐邵蹲在燈下,指尖夾著一支香煙,明滅不定的火星偶爾墜落,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微弱的弧線。那一點火星恰好照亮了債務人嘴角淌落的酒沫——那些泛著酸腐氣息的泡沫,隨著他喉結的滾動而緩緩滑落,發(fā)出類似沼澤深處氣泡破裂時的黏膩聲響。
“上個月他的眼睛還清亮著呢。”徐邵喃喃自語,聲音低得像是怕驚擾了什么,隨即又緩緩點燃了一支煙。
“石佛……發(fā)財……石佛,發(fā)財!”一聲沙啞的嘶吼陡然炸響,嚇得屋檐下的夜梟撲棱翅膀飛走。債務人猛地彈起身子,后腦勺重重撞在磚墻上,卻仿佛毫無知覺。就在此時,月光恰巧穿透云層灑下,映照出一張扭曲的臉龐——暴突的眼球表面浮著一層渾濁的白翳,活像被潑了石灰的玻璃珠子。沒等徐邵反應過來,那人已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。對方皮膚上的血紅抓痕蜿蜒交錯,竟拼湊成一些怪異的圖案,密密麻麻地覆蓋著手臂,令人作嘔。
徐邵掐滅煙頭的動作頓了一下,一種冰涼的感覺順著脊梁骨悄然攀爬上來。
清晨的空氣帶著一絲涼意,薄霧在陽光的照耀下漸漸散去,街道上彌漫著早餐的香氣。人群逐漸多了起來,熙熙攘攘的景象與往常無異。徐邵端著一杯豆?jié){,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,第三次抬起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夏涴平。
“你很閑嘛?!彼Z氣平淡,卻透著幾分無奈。
“嗯嗯嗯……”夏涴平慵懶地搖了搖頭,把盛滿茶水的青瓷杯推到桌沿,輕笑著盯著徐邵,“徐老板今早嘆氣次數(shù),夠卜三卦兇吉了?!?/p>
“夏半仙改行看相了?”徐邵挑眉反問。
“沒,是覺得某人藏著好故事呢。”夏涴平一臉賤笑,撐著腦袋看著徐邵,“和我講講?”
看來今天是甩不掉他了。徐邵輕輕嘆了口氣,緩緩開口:“你知道發(fā)財?shù)氖饐???/p>
臨街算命攤的銅鈴忽然無風自動,叮叮當當響成一片。夏涴平原本帶笑的臉瞬間嚴肅下來,沉吟片刻后抬頭看向徐邵:“最近有幾個人來找過我,說聽聞拜石佛能發(fā)財便去了石佛廟,回來后一直感覺不適,希望我能幫忙??晌以趺纯匆部床怀鍪裁磫栴},問他們石佛廟在哪,卻沒人能答出來?!?/p>
“這破東西還能有廟供著?”自從那晚見到債務人神志不清的模樣,徐邵便隱隱覺得這所謂的石佛絕非善類。
“嗯,其中還有一個人提到,從廟里出來時遇到了鬼打墻……明明出去的路就在眼前,但就是怎么都走不到。
“那你信不信這東西?!?/p>
夏涴平一改之前的嚴肅,又自顧自笑了起來,“當然不信啦,不過這么多人越傳越邪乎,你不覺得有意思嗎?”
“你想說……”
“深入了解一下?!毕臎鹌降男θ菀馕渡铋L。
兩人相視一笑,心照不宣。
正午的蟬鳴震得人耳膜發(fā)脹,炎熱的空氣如同一層厚重的紗布包裹著兩人。這里是附近最熱鬧的古玩市場,吆喝聲此起彼伏,各色攤位鱗次櫛比,似乎所有你能想到的古玩都能在這里找到。
“在這找?”徐邵站在人群外,扯松了被汗水浸濕的領口,狐疑地看了看已經(jīng)擠進人群的夏涴平。
“就算找不到石佛,起碼也能打聽到些情報?!毕臎鹌竭呎f邊笑著抬抬下巴,示意徐邵看向街邊一家裝飾精致的當鋪,“別小看他們的情報工作啊。”
這家當鋪顯然被人精心照料過,鎏金匾額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,門前的青銅獸首吞吐著銹蝕的銅錢串簾。徐邵剛跨過門檻,一股陰冷的氣息便迎面撲來,鼻腔里充斥著淡淡的木質香味。
“帶了客人來啊。”柜臺后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。一位穿著藍色旗袍、身材高挑的女人正捧著一塊懷表端詳。她抬起頭,對兩人露出一個優(yōu)雅的笑容。
夏涴平輕輕用胳膊肘碰了碰徐邵:“沈清黎,沈老板。這家當鋪就是她的?!?/p>
徐邵與沈清黎對視片刻,還沒等夏涴平介紹,兩人竟異口同聲喊出:“見過。”
“徐老板,對吧。”沈清黎從柜臺后站起身來,翡翠手鐲襯托得她白皙的手腕愈發(fā)漂亮,“什么事勞煩您大駕光臨呢?”
徐邵點頭笑笑:“想來找你打聽點東西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