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,在掛鐘秒針永不停歇的“咔噠”聲中,被切割成一片片冰冷而沉重的碎片,無情地、堅定地,走向那個被“系統(tǒng)”預(yù)設(shè)好的、名為“終焉”的刻度。
艾韮蜷縮在地板上,掌心那串冰冷的金屬鑰匙硌得她生疼,手腕上黑色皮革拘束帶的觸感清晰無比,像是一條冰涼的蛇,時刻提醒著她,自己與沙發(fā)上那個將一半“自由”交到她手中的少女之間,那份扭曲、脆弱,卻又堅不可摧的聯(lián)系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,又或者,她根本就沒有真正睡著。
只是在極度的緊張與疲憊中,意識陷入了一片混沌的、浮浮沉沉的灰色海洋。
她做了一個夢。
夢里,她回到了那個血腥與腐臭彌漫的【飲宴之地】,她的哥哥艾茶,頂天立地、為她撐起一片天的身影,就站在她的面前,渾身是血,沖她微笑著。
然后,他的身體就在她眼前,一點點地,化作了飛灰……
艾韮猛地從這片灰色的混沌中驚醒!
防護面罩下的心臟劇烈地、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!
不是因為夢境。
而是因為,某種來自靈魂最深處的、對巨大恐怖降臨的本能預(yù)警!
她猛地抬起頭,看向墻上的掛鐘。
秒針,剛剛走過數(shù)字“12”的頂點。
五十天的倒計時,結(jié)束了。
世界,安靜了一瞬。
一種絕對的、吞噬一切聲音和光線的死寂。
然后——
變化,發(fā)生了。
不是驚天動地的爆炸,不是毀天滅地的地震。
而是……光。
那道透過厚重窗簾縫隙,勉強擠進來的、原本帶著猩紅色的晨曦之光,在這一刻,失去了它所有的溫度與色彩。
它變成了純粹的……黑色。
深邃的。
不祥的。
能吞噬靈魂的漆黑。
漆黑的光,無孔不入,瞬間穿透了墻壁,穿透了窗簾,穿透了所有物質(zhì)的阻隔,將整個房間,整個別墅,整個世界,都浸染成一片純粹的、令人絕望的暗色。
世界,黑了。
沙發(fā)上,原本閉目養(yǎng)神的秦柊葉,也在同一時間猛地睜開了眼睛!
她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,露出了極其難看的表情!
那不是恐懼,不是驚訝,而是一種……混雜了滔天怒火、刻骨憎恨,以及……
深可見骨,被悲傷浸透的疲憊與絕望。
她的目光透過那片漆黑的光,看向蜷縮在地板上,同樣被這詭異景象驚得無法動彈的艾韮。
……
琥珀王城的上空,一架正準備降落的民航客機,在三萬英尺的高空毫無征兆地劇烈顛簸,駕駛艙內(nèi),原本聚精會神盯著儀表盤的機長,脖頸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,下一秒,他那雙渾濁的、失去所有理智的眼睛,就死死盯住了身旁同樣開始抽搐的副駕駛。
客艙里,尖叫聲只持續(xù)了不到兩秒,就盡數(shù)化為野獸般的低吼與瘋狂的撕咬。
巨大的鐵鳥失去了控制,拖著黑煙,如同折翼的禿鷲,朝著下方那片已經(jīng)失去所有燈火的城市,一頭栽下。
城市的主干道上,因為交通癱瘓而堵塞得水泄不通的車流中,無數(shù)司機在同一時刻用力撞擊在方向盤上,無數(shù)喇叭的共鳴聲比警報還要響亮,這些操控者身體劇烈抽搐,再抬起頭時,他們的眼睛已經(jīng)變成一片純粹的、不帶任何情感的慘白。
“砰!”
一個司機砸碎了車窗,瘋狂地撲向旁邊車輛里那個同樣剛剛“蘇醒”的同類。
更多的車窗被砸碎,更多的“人”從車里爬出,他們互相撕咬,啃噬,原本擁堵的街道,在頃刻間變成了一片血肉橫飛、肢體交錯的修羅場。
一輛滿載乘客的公交車,司機尸變后,腳下還踩著油門,龐大的車身化作失控的鋼鐵巨獸,碾過無數(shù)車輛和正在互相啃噬的尸群,最終撞進路邊的商場,引發(fā)劇烈的爆炸和火光。
遠方的海港,巨大的萬噸貨輪汽笛長鳴,卻無人應(yīng)答,它偏離了航道,以一種無可阻擋的姿態(tài),撞向了碼頭上的油罐區(qū)……
99.9%的人類,在漆黑死陽的普照之下,頃刻間,化作了只剩下原始啃食欲望的行尸走肉。
這個世界,在短短幾分鐘內(nèi),就徹底淪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