筆尖在紙上劃過,沙沙作響,像是心緒在奔流?!笆赝嘀?,眾志成城”這八個字,每一個都重重地敲在他的心坎上。那段躺在病床上的日子,意識模糊,卻能清晰感受到方雨桐遞過水杯時微涼的指尖,林小滿笨拙卻固執(zhí)地守在旁邊念著復(fù)習(xí)資料的聲音,還有電話那頭父親壓抑著焦慮的沙啞嗓音……一幕幕,如同退潮后擱淺在沙灘上的貝殼,清晰而深刻。
隔離病房外那模糊的白色身影,考場外那一道道同樣顏色的防線,它們交織在一起,匯成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。情感洶涌得幾乎讓他握不住筆,眼眶發(fā)熱,視線都有些模糊。他不知道這篇文章最后會得到多少分,他只知道,自己幾乎是將那段刻骨銘心的經(jīng)歷,連同那些無聲的感激與沉重的情感,一股腦兒地傾注在了這幾頁薄薄的稿紙上。
寫到最后,他放下筆,長長地吁了口氣,胸口依然起伏不定,像是剛跑完一場漫長的馬拉松。
交卷的鈴聲響起時,陸子軒感覺身體里緊繃的弦驟然松弛下來,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輕微的眩暈和脫力感。他隨著人流慢慢走出考場,夏日的陽光有些刺眼,他下意識地瞇了瞇眼。
目光在出口處攢動的人群中逡巡片刻,很快就定格在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上——方雨桐站在一棵大樹的蔭涼下,正朝他這邊望過來。她的表情有些復(fù)雜,似乎也在搜尋著什么。陸子軒走了過去,注意到林小滿并不在她身邊。他們出來的確實(shí)算早,周圍已經(jīng)稀稀拉拉站了一些考生和家長,甚至還有幾個扛著攝像機(jī)、拿著話筒的記者在四處張望,試圖捕捉一些“新鮮出爐”的感想。
“喂,”方雨桐先開了口,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,“考完了?感覺怎么樣?”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,似乎在評估他的狀態(tài)。
陸子軒扯了扯嘴角,蒼白的臉上總算有了點(diǎn)血色,他故意挺直了些腰板,帶著幾分慣有的戲謔說道:“我?我感覺還不錯!”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方雨桐略顯緊繃的臉,壞笑著補(bǔ)充,“題目不算太難,發(fā)揮穩(wěn)定。倒是你,可得加把勁,希望這次總分……別又在我下面!”
方雨桐聞言,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,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(yáng)了一下,露出一絲不服氣的神情?!昂撸俚靡饬四?!誰在你下面還不一定呢!”
她心里嘀咕著,其實(shí)這次高考對她而言,更像是一場儀式,一場給母親看的表演,也是給自己一個不留遺憾的交代。藝術(shù)學(xué)院的錄取通知書早就在抽屜里躺著了,但不知為何,一想到陸子軒這張總是帶著點(diǎn)挑釁意味的臉,她就咽不下這口氣,憑什么自己總是那個“萬年老二”?這次,說什么也要在分?jǐn)?shù)上壓過他一次!
接下來的幾天,數(shù)學(xué)、外語、綜合科目輪番上陣??紙隼锏臍夥帐冀K緊繃,考場外的等候也從未松懈。每一次走出考場,林小滿臉上都帶著一種如釋重負(fù)的輕松。
他跟陸子軒和方雨桐碰頭時,總是拍著胸脯,語氣輕松地說:“都會!我看見的題目基本都寫出來了,感覺錯不了!”他的自信并非空穴來風(fēng),那股子屬于學(xué)霸的篤定顯而易見。只是,每當(dāng)散場時,看著別的同學(xué)被父母親人簇?fù)碇鴩u寒問暖,他眼底那抹難以掩飾的黯淡總會悄然浮現(xiàn)??帐幨幍某隹冢瑳]有他期盼的身影。
這份遺憾,像一根細(xì)小的刺,扎在心頭,即使在答題順利的喜悅中,也隱隱作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