檀香繚繞的藏書閣里,裴知韞踮腳去夠高處的《水經(jīng)注》,月白廣袖滑落時露出凝霜皓腕。竹青色書脊將將要觸到指尖,身后忽地籠來檀木沉香。
"孤說過多少次,要取書便喚宮人。"太子李承弈的聲音擦過耳際,修長手指越過她肩頭取下書冊。玄色蟒紋袖口掃過她手背,暗金繡線在暮色里泛著幽光。
裴知韞回身時踉蹌半步,發(fā)間白玉步搖堪堪擦過太子喉結(jié)。她慌忙后退,后腰卻抵上紫檀書架,震落幾片夾在書頁間的干枯海棠。
"殿下恕罪。"她垂首露出雪膩后頸,指尖無意識絞著腰間禁步,"臣女見那書冊上有先太子批注,想著..."尾音輕顫如風中柳絮,驚惶眸光卻精準掠過李承弈腰間新?lián)Q的螭紋玉佩——那是齊王府上月進獻的貢品。
李承弈抬手拂去她肩頭落花,指腹在織金錦緞上頓了頓:"這般喜歡皇兄遺物?"他忽然擒住那截想要躲閃的手腕,拇指抵住脈門,"前日刺客的箭簇上,怎會沾著北疆才有的烏頭毒?"
閣外秋風穿廊而過,卷起案上泛黃的《戰(zhàn)國策》。裴知韞眼尾泛起薄紅,卻仰起臉迎上他的審視:"殿下可知,有些花越是帶毒,越惹人想捧在手心。"她忽然貼近他襟前蟒紋,吐息間有白梅冷香,"就像...您明知齊王贈的玉佩浸過曼陀羅汁。"
鎏金獸首香爐爆開個火星,李承弈瞳孔驟縮。那枚玉佩此刻正貼著他心口,隔著衣料傳來灼人溫度。他猛然松開手,卻見裴知韞順勢跌坐在青玉案邊,羅襪不知何時褪至踝間,足尖正勾著本攤開的《孫子兵法》。
"臣女愚鈍,只看得懂'上兵伐謀'四字。"她蘸著茶湯在案上勾畫,水痕蜿蜒成北疆地形,"但若有人要借刀殺人..."指尖劃過茶盞邊緣,殷紅血珠墜入青瓷,"總該先折斷遞刀的手。"
窗外傳來細碎腳步聲,裴知韞忽然握住太子手腕,將染血指尖按在他掌心:"就像那年圍場,殿下為救我徒手握住狼牙箭。"她眼波流轉(zhuǎn)似春水初融,"這傷,是還給殿下的。"
李承弈喉結(jié)滾動,掌心傷口突然刺痛起來。十年前那個血色的秋日,十二歲的裴知韞也是這樣攥著他的衣袖,將淬毒的短刃塞進他手里。那時她眼底也盛著這般破碎的星光,卻在他轉(zhuǎn)身時,用帶血的手指在青石板上畫出齊王府的暗紋。
暮鼓聲穿透雕花長窗,裴知韞借著整理書冊,將沾著血漬的絹帕遺落在《水經(jīng)注》扉頁。那里夾著半張邊境布防圖,墨跡未干處洇開一朵紅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