宜修剛踏出馬場大門,就見一輛熟悉的青帷馬車停在路邊,車轅上掛著的銀鈴隨著風(fēng)輕輕晃蕩,正是柔則的座駕。
剪秋扶著她走上前,車簾便被里頭的人掀開,柔則探出頭來,眼底滿是急切:“妹妹,你沒事吧?方才馬場的人來報說你摔了馬,可把我嚇壞了!”
宜修彎腰鉆進馬車,車廂里鋪著厚厚的錦墊,還燃著一小爐安神香,暖得讓人心頭發(fā)軟。
柔則伸手拉住她的手腕,指尖輕輕撫過她額角的擦傷,語氣里滿是心疼:“怎么還傷著了?快讓我看看,疼不疼?”
宜修搖搖頭,將方才被年羹堯所救的事簡略說了一遍,只是隱去了兩人在草地上笑鬧的片段。
柔則聽得眉頭緊蹙,直到聽見“并無大礙”才松了口氣,隨即從袖中取出個小巧的瓷瓶,倒出些藥膏遞給她:“這是阿瑪給我的金瘡藥,你先涂上,免得留疤。”
她頓了頓,又湊近宜修,聲音壓得低了些,眼底帶著幾分狡黠:“你放心,方才我已經(jīng)讓人去跟馬場的人打過招呼了,只說你是初學(xué)騎馬不小心崴了腳,絕不讓額娘知道你摔馬的事——更不會讓她曉得我沒有和你一起來。”
宜修接過瓷瓶的手微微一頓,藥膏的清涼透過瓷壁傳過來,卻暖不透心底的寒涼。
她看著柔則澄澈的眼睛,想說些什么,話到嘴邊卻只化作一句輕輕的“多謝姐姐”。
姐姐總是這樣,不經(jīng)意間展露出的——父母的愛護令她嫉妒。
柔則哪里知道,覺羅氏連她藏在箱底的騎裝都能找出來,又怎會察覺不到她拿柔則當(dāng)借口出府的事情呢?
可她不能說。
她怕看見柔則眼中的失望,更怕打破這份小心翼翼維持的溫情。
于是宜修低下頭,假裝專注地擰開瓷瓶,將藥膏輕輕涂在額角的傷口上,指尖的冰涼混著藥膏的微麻,竟讓她生出幾分恍惚。
馬車走得比來時快了許多,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烏拉那拉府門口。
剛下車,就見周媽媽站在門廊下等著,見她們回來,臉上堆著笑迎上來:“大小姐,二小姐,夫人在正房等著呢,說有要事跟二位小姐說。”
宜修的心猛地一沉,腳下的步子頓了頓。
柔則卻沒察覺出異樣,笑著拉過她的手:“走吧,許是額娘又得了什么好東西,要給咱們呢?!?
看吧!
象牙塔里的姐姐,不會理解妹妹的如履薄冰。
進了正房,覺羅氏依舊斜倚在榻上,只是今日手里沒捏著珠串,桌上擺著兩盞早已涼透的茶。
她抬眼看向兩人,目光先落在柔則身上,語氣瞬間溫和了許多:“柔則,你阿瑪剛派人來傳話,說你外祖家送了些新鮮的果子來,在西跨院的庫房里,你去看看有沒有你愛吃的,挑些來給額娘嘗嘗?!?
柔則愣了愣,隨即笑著應(yīng)道:“好,女兒這就去?!?/p>
她轉(zhuǎn)身時,還悄悄給宜修遞了個安心的眼神,仿佛在說“額娘不會說你的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