剪秋目光掃過宜修隆起的腹部,見她偶爾會無意識地抬手輕護,眼底泛起一絲軟意,她輕輕將榻邊的錦被往上拉了拉,蓋住宜修露在外面的手腕,又將窗紗攏了攏,濾去窗外過盛的日光。
之后,漸漸退了出去。
屋內只剩宜修勻凈的呼吸,倒顯出幾分難得的靜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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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的日頭漸漸偏西,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伴隨著奴才慌張的通報:“側福晉!烏拉那拉府的人來了,說有急事要見您!”
宜修心頭莫名一緊,腹中的孩子似也察覺到她的不安,輕輕踢了踢她的掌心。
她扶著剪秋的手緩緩坐直,尚未開口,就見覺羅氏身邊的周媽媽跌跌撞撞地闖進來,一身素色衣裳沾著塵土,臉上滿是悲戚:“側福晉……不好了……府里……府里出事了!”
“何事驚慌?”宜修的聲音有些發(fā)顫,指尖死死攥著榻邊的錦緞,指節(jié)泛白。
她不敢去想,卻又控制不住地往最壞的方向猜。
面容悲戚的婦人“撲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磕了個響頭,眼淚順著皺紋滑落:“是……是您姨娘她……近些日子身子好了些,變到院子里賞花,誰料昨日夜里便起了高熱,便這樣、這樣去了?!?
“姨娘……”宜修重復著這兩個字,大腦瞬間一片空白。
宜修的身子晃了晃,剪秋連忙上前扶住她,聲音帶著哭腔:“主子,您別激動,您還懷著孕呢!”
就在這時,正院外又傳來太監(jiān)尖銳的唱喏聲,刺破了滿室的悲戚:“圣旨到——雍郡王府接旨!”
宜修不敢耽擱,再多的悲傷都只能擱置,讓人在正堂備好香案。
她扶著剪秋的手,強撐著站起身,腹中傳來一陣隱隱的墜痛,卻被她硬生生壓了下去。
宜修還是讓自己來到了正院前。
胤禛沒有在府中,除他之外的女眷仆役都在這兒了。
圣使捧著明黃色的圣旨走進來,宜修帶著滿身的震顫屈膝跪地,額頭貼著冰涼的青磚,連呼吸都帶著顫抖。
她聽見圣使抑揚頓挫地念著:“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:茲聞烏拉那拉氏費揚古之嫡女柔則,嫻雅端淑,淑慎性成,特冊封為雍郡王胤禛嫡福晉,擇吉日完婚。欽此?!?
“嫡福晉……柔則……”宜修的耳邊嗡嗡作響,像是有無數只蜜蜂在亂撞。
原來,從始至終,覺羅氏想推的人,從來都是柔則。
而她這個庶女,不過是柔則嫁入王府前,用來穩(wěn)固烏拉那拉家與雍王府關系的棋子。
連姨娘的死,或許都…… 宜修不敢再想下去,心口的劇痛與腹中的墜痛交織在一起,讓她眼前發(fā)黑。
她強撐著磕了個頭,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,帶著身后的一大幫人謝恩。
圣使收起圣旨,目光掃過宜修蒼白的臉色和隆起的腹部,眼中閃過一絲微妙的神色,卻也沒多停留,便轉身離去。
待圣使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院門外,宜修再也撐不住,身體一軟,剪秋連忙伸手去扶,卻見宜修猛地捂住肚子,一聲凄厲的痛呼從喉嚨里沖了出來:“剪秋——肚子……我的肚子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