磷火驟然映亮井底祭壇的那一刻,何璟馥怔住了。她看見了自己,卻又不僅僅是自己。三百面銅鏡環(huán)繞成陣,每一面鏡中都映照出不同年歲的她,仿佛時光在這一刻被撕裂又重組。七歲時,她因偷學(xué)調(diào)香被罰跪在冷硬的石板上,淚水無聲滑落;十三歲那年,初遇霍戈時眼底的悸動與羞澀依舊鮮活如昨;還有及笄那日,手握母親染血香囊時的顫抖與無措……這些記憶如潮水般涌來,將她淹沒在一個又一個無法逃脫的瞬間里。
霍戈"這些溯影鏡需用至親骨血喂養(yǎng)。"
霍戈手中的彎刀猛然劈下,鏡陣在刀鋒的壓迫下轟然碎裂,迸濺出無數(shù)鋒利的青銅鱗片,仿佛一場金屬的風(fēng)暴在空中肆意飛舞。每一片鱗片都折射著冷冽的寒光,如同來自遠古的兇器,在虛空中劃出尖銳的嘯聲。
霍戈"你每解開一道身世謎題,貴妃就能多竊一分氣運。"
何璟馥接住了那片灼熱的鱗,隨即內(nèi)壁上的梵文如活物般游入她的掌心。在劇烈的疼痛中,她看見母親跪在相同的鏡陣里,懷中正抱著兩個襁褓——一個心口綴著金翅鳥,另一個腕間纏著青銅鱗。
何璟馥"雙生劫..."
她踉蹌著扶住井壁,指尖輕顫,終于在微弱的光線中讀懂了《青鸞髓》末章的那一段批注。字里行間似有某種無形的力量,將她的思緒拉入深邃的漩渦,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冰冷的重量,壓在她的心頭。
何璟馥"原來江歡是..."
霍戈猛地抬手,緊緊捂住了她的嘴,阻止了她即將脫口而出的驚呼。暗河深處,鎖鏈拖曳的聲音刺耳而陰冷,在幽深的水道間回蕩,仿佛來自地獄的低語。磷火微弱的光芒閃爍不定,那戴著金絲面具的人影在光影中若隱若現(xiàn),如同一縷從黃泉歸來的惡靈。他手中提著一盞鎏金燈籠,燈火搖曳間,映出燈籠外蒙著的那張人皮——布滿了星紋,詭譎而猙獰,仿佛承載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秘密,令人毛骨悚然。
人皮燈籠的幽光映襯著江歡安睡的小臉,柔和而詭譎。何璟馥掌心的青銅鱗片驟然滑落,于暗河之上化作一尾青鯉,鱗光閃爍間銜起燈籠,破水疾馳而去?;舾瓯蹚澮痪o,攬住她的腰身縱入河道,冰冷的水流瞬間包裹而來。然而,伽南香的氣息在周身凝成一道溫潤的氣罩,將那刺骨寒意隔絕在外,唯有水聲潺潺,伴隨著他們的身影隱入深邃的暗流之中。
霍戈"閉眼。"
他嗓音浸著從未有過的緊繃。何璟馥卻倔強地睜著眼,看青鯉撞碎燈籠的剎那,萬千星輝自人皮裂隙迸射——那竟是張與貴妃一模一樣的臉!
暗河盡頭現(xiàn)出雪窟祭壇的虛影。何璟馥腕間蠱紋突然暴長,纏住霍戈的心口玉扣。淡金血液交融的瞬間,她聽見了母親臨終的囈語:
"...剖星取髓...以香續(xù)命..."
金絲面具在洪流中碎裂,露出張與霍戈七分相似的面容。何璟馥的銀簪貫穿那人眉心時,西域噬魂香混著雪域優(yōu)曇的冷冽灌入五臟六腑。
霍戈"阿兄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