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離“幻音”線下活動只剩最后一天。

空氣里似乎都懸浮著某種看不見的粒子，帶著微甜的期待，也裹挾著讓人心頭發(fā)緊的緊張。

晚上十一點整。

手機屏幕幽幽亮起，“幻音”專屬聊天室的界面跳了出來。

封頌，或者說“小瘋子”，指尖微涼地戴上了耳機。

另一端，檀健次，也就是“JC”，也準(zhǔn)時接入。

這是他們約定好的時間。

也是他們作為純粹的“小瘋子”和“JC”，在奔赴現(xiàn)實前的最后一次交談。

幾乎是同時，兩人都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聲音里那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。

“小瘋子”的聲音，少了往日的咋咋呼呼，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攏住，透著點不易察覺的忐忑。

而“JC”的聲音，依舊是溫柔的基調(diào)。

但那份溫柔之下，似乎沉淀了更多的東西，比平時更顯沉靜。

偶爾的停頓，也仿佛被拉長，顯得意味深長。

封頌舔了舔有些發(fā)干的嘴唇，指甲無意識地?fù)钢謾C殼邊緣。

她終究還是沒忍住，聲音放得很輕，帶著試探。

“大叔，明天……”

“你會去那個活動嗎？”

問完這句，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，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耳機里那微弱的電流聲，等待著判決。

耳機里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，像是羽毛拂過心尖，卻又帶著點捉摸不透的意味。

檀健次沒有直接回答。

他反而把問題拋了回來，聲音帶著慣有的溫和，卻又藏著一絲狡黠。

“你呢？”

“小瘋子，你想去嗎？”

他似乎很享受這最后一點點的神秘感，不愿輕易戳破。

封頌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她沒有得到直接的答案。

檀健次也沒有。

然而，空氣中某種無形的東西，卻在這一問一答之間悄然凝結(jié)。

他們都沒有明確說自己會去。

但彼此都從對方那刻意的回避，那語氣里細(xì)微的停頓和轉(zhuǎn)折中，捕捉到了某種信號。

一個心照不宣的答案，無聲地在兩人之間達成了共識。

他們都將出現(xiàn)在明天的會場。

接下來，兩人很有默契地避開了這個話題。

沒有再追問對方是否真的會去。

也沒有討論任何關(guān)于見面可能發(fā)生的細(xì)節(jié)。

仿佛都在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份即將揭曉的“驚喜”。

或者，是“驚嚇”。

他們聊了些別的。

最近上映的那部文藝片，主角的演技如何如何。

明天的天氣預(yù)報，會不會下雨。

甚至樓下新開的便利店，飯團好不好吃。

話題輕松而跳躍，卻都掩飾不住一絲心不在焉。

在一段對話的間隙，空氣安靜了幾秒。

封頌的聲音再次響起，這次很小聲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。

“大叔，謝謝你?！?/p>

檀健次那邊頓了一下，似乎有些意外。

他的聲音依舊溫和。

“謝我什么？”

封頌吸了吸鼻子，聲音里帶上了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哽咽。

“謝謝你……”

“一直聽我說話?！?/p>

這句簡單的感謝，在此刻的語境下，卻仿佛擁有了千鈞的重量，沉甸甸地落在彼此心頭。

聽筒里是短暫的沉默，只有細(xì)微的電流聲在流淌。

幾秒鐘后，檀健次的聲音才緩緩傳來。

那種獨有的，帶著磁性質(zhì)感的嗓音，此刻像是被夜色浸染過，格外低沉，也格外清晰。

“小瘋子?！?/p>

“你也是……”

“我的‘山泉’?！?/p>

這句話，輕飄飄的，卻準(zhǔn)確無誤地?fù)糁辛朔忭灥男呐K。

這也是檀健次內(nèi)心最真實的感受。

是他對這段隔著屏幕，隔著身份的匿名關(guān)系，最鄭重的一種肯定。

聊天最終在一種復(fù)雜難言的情緒中結(jié)束。

有暖意在流淌。

有不易察覺的傷感在彌漫。

更有對即將到來的未知，那份巨大的、幾乎要將人吞噬的期待與不安。

掛斷語音。

房間里只剩下封頌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聲，還有窗外隱約傳來的車流喧囂。

她摘下耳機，指尖還殘留著通話時的溫?zé)帷?/p>

空氣仿佛凝固了，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質(zhì)感。

另一邊，檀健次放下手機，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桌面輕輕敲擊著。

“山泉”兩個字，還在耳邊低低回響，帶著某種純凈的回甘。

他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，城市的燈火如同散落的星辰，遙遠又模糊。

兩人都久久無法平靜。

明天。

一個無比清晰，又無比模糊的時間節(jié)點。

那個只存在于聲音中的“JC”。

那個只存在于電波里的“小瘋子”。

這兩個被賦予了無數(shù)想象和情感的代號，即將隨著明天的太陽升起而消失。

取而代之的，是真實的，立體的，站在陽光下的兩個人。

他們會是什么樣子？

聲音背后，藏著怎樣的眉眼？

習(xí)慣了虛擬世界的安全距離，猛然要面對現(xiàn)實的沖擊，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。

封頌抱著膝蓋，把臉埋了進去，只有微微顫抖的肩膀泄露了她的緊張。

檀健次則起身，走到落地窗前，看著腳下這座龐大而沉默的城市，眸色深沉。

他們懷揣著各自的想象。

各自的期待。

甚至，各自那點不愿承認(rèn)的，微小的恐懼。

等待著那場注定不平凡的相遇。

最后的匿名狂歡，在寂靜的深夜里落下帷幕。

風(fēng)暴，已在地平線上積蓄力量。

即將來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