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三章
【他的愛意,永遠都不會說出口】
極北禁區(qū)的風是淬了冰的刀,卷著億萬年不化的霜雪,刮過林晏初素白的衣袂時,竟被她周身漫出的淡淡金光震成細碎的冰晶
她一步步踩在凍裂的冰原上,每一步落下,腳下的玄冰都會綻開蛛網(wǎng)般的裂痕,卻又在瞬息間被某種更古老的法則強行彌合——這方天地既畏懼她的存在,又本能地臣服于創(chuàng)世神血脈里的秩序之力
「你倒是比從前更性急了」
混沌的聲音從極寒深處涌來,不是通過耳膜傳遞,而是直接震蕩在意識層面
那聲音里裹著冰粒的粗糲,又藏著某種近乎嘆息的繾綣,像沉在黑海底的星子,明明滅滅了無數(shù)個紀元
林晏初抬手握住背后的劍柄,那柄無名古劍嗡鳴著掙脫鞘口,露出的劍身在風雪里映出她清絕的眉眼
她甚至沒回頭,只是偏了偏下巴,長發(fā)隨著動作滑落肩頭,露出頸側(cè)一抹近乎透明的肌膚:「林七夜要在漢朝待三百年,我得確保某些不安分的東西,不會趁我分心時去搗鬼」
「在你眼里,我就是這樣的存在?」
混沌的身影在百米外的暴風雪中凝形
他始終沒有清晰的輪廓,像是被濃霧包裹的巨影,偶爾有暗紅的光從霧中透出來,那是他窺探世間的眼
林晏初終于轉(zhuǎn)過身,古劍斜指地面,劍尖垂落的冰晶在接觸她指尖的瞬間就化作水汽:「不然呢?我們斗了九萬八千年,你哪次不是趁我煉化新法則時來掀我宮殿?」
混沌的霧影似乎頓了頓,隨即發(fā)出低低的笑,震得冰原下的凍土都在顫:「可我從未真正傷過你」
「那是因為你沒本事」
林晏初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,腳下卻突然發(fā)力,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掠向混沌
古劍劃破風雪的剎那,竟有初生的嫩芽從冰縫里鉆出來,帶著春汛般的生機,與極北的酷寒形成詭異的對峙——這是創(chuàng)世神獨有的權(quán)柄,能在絕對的死寂里劈開生機,也能在繁盛中播撒寂滅
混沌的霧影猛地膨脹,化作吞噬一切的暗潮迎上來
那些濃霧觸碰到古劍的金光時發(fā)出滋滋的消融聲,卻又在瞬息間從另一側(cè)涌出新的霧氣,像永遠填不滿的深淵
他的攻擊毫無章法,卻帶著最原始的毀滅法則,所過之處,連時間的流速都變得紊亂
「你還是這么喜歡用這把劍」
混沌的聲音混在濃霧里,帶著某種近乎親昵的熟稔「當年你劈開混沌,用的也是類似的招式」
「彼此彼此」
林晏初的身影在濃霧中穿梭,裙擺掃過之處,被混沌侵蝕的冰原竟開始逆向修復(fù)
「你還是只會用這招耍賴,仗著本源不滅就橫沖直撞」
古劍與混沌霧影的碰撞炸開漫天光粒,那些光粒落在冰原上,一半化作灼灼燃燒的火蓮,一半凝成啃噬法則的黑蟻,彼此撕咬著湮滅
林晏初的動作快得只剩殘影,她太了解混沌了,知道他看似混亂的攻擊里藏著某種隱秘的節(jié)奏,就像她知道他每次發(fā)怒時,霧影里的紅光會變亮三分,知道他最討厭她用創(chuàng)世法則催生出的藤蔓——那些帶著生命氣息的東西,總能讓混沌的攻擊出現(xiàn)剎那的滯澀
第七天的清晨,極北禁區(qū)的風雪突然停了
林晏初半跪在冰原上,右手死死按著插進冰縫的古劍,左肩滲出血跡,染紅了大片素白的衣襟
那血跡落在冰上,竟像活物般蠕動著,在她身側(cè)織成半圈血色結(jié)界,堪堪擋住混沌撲來的暗潮
混沌的霧影也淡薄了許多,最核心的位置甚至露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,里面泄出的不再是暗紅光芒,而是某種近乎透明的、帶著灼痛感的能量——那是他的本源在震顫
「你今天……」
混沌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不穩(wěn),「用了本源之力」
林晏初抬起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跡,動作依舊漫不經(jīng)心,眼神卻冷得像極北最深的冰淵:「你該知道,誰都不能動林七夜」
混沌的霧影猛地收縮,化作人形大小立在她面前
這一次,濃霧散去了些許,能隱約看見里面裹著的玄色衣袍,以及衣袍下那道與林晏初頸側(cè)極為相似的、近乎透明的肌膚
「我不會動他」
他的聲音低了下去,帶著某種壓抑了太久的情緒,「從來都不會」
林晏初緩緩站起身,古劍在她掌心轉(zhuǎn)了個圈,劍尖指向混沌心口那道裂痕
她的眼神里沒有勝利的得意,也沒有對戰(zhàn)敗者的憐憫,只有一片亙古不變的漠然,像在看一塊與自己斗了無數(shù)歲月的頑石
「最好是這樣」
她收劍回鞘的瞬間,周身的金光突然大盛,極北禁區(qū)的風雪再次呼嘯起來,卻不再敢靠近她三尺之內(nèi)
混沌看著她轉(zhuǎn)身離去的背影,霧影里的目光追隨著那抹素白,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冰原盡頭,才緩緩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——那里的裂痕正在緩慢愈合,卻留下了一道淺淡的、永遠無法抹去的印記,像極了很多年前,她第一次向他拔劍時,留在他本源上的那道劍痕
風雪重新淹沒了這片戰(zhàn)場,只余下冰原上尚未完全湮滅的光粒,在極寒中明明滅滅,像一場持續(xù)了七夜的、無人知曉的煙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