論道臺第七日,九嶷山下了今春第一場桃花雪。云昭裹著鶴氅縮在琉璃屏風(fēng)后,蒼白指尖捻著塊梅花酥,碎屑簌簌落在謝無塵昨日送來的鮫綃帕上。屏風(fēng)外,蘇婉柔正與天劍宗長老爭執(zhí),聲音裹著劍氣刺透紗帷。
“論道大會(huì)豈容邪祟作亂!”長老一掌劈碎案幾,“那合歡宗圣女分明修了攝魂術(shù),昨夜竟蠱得三名弟子自廢修為!”
“師叔慎言?!碧K婉柔突然抬眸,眼底泛起不正常的嫣紅,“云姑娘昨日還贈(zèng)我清心丹壓制心魔,怎會(huì)是邪祟?”她腕間金鈴無風(fēng)自動(dòng)——那是云昭用謝無塵情絲煉成的傀儡鈴。
云昭咬了口梅花酥,甜膩的豆沙混著血腥氣在舌尖化開。昨夜她不過是將蘇婉柔體內(nèi)的噬心蠱換成了癡情蠱,這姑娘就敢為她頂撞師門。果然,純粹的癡念比恨意更醉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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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時(shí)三刻,陸明州踏著飛劍降在論道臺。他捧著鎏金食盒穿過人群,發(fā)梢還凝著未化的雪:“圣女,您要的七竅玲瓏糕?!?/p>
食盒掀開的剎那,蘇婉柔突然閃身而至。她袖中甩出捆仙索纏住陸明州手腕,另一只手卻輕柔地替云昭攏了攏鶴氅:“云姑娘體寒,該飲些暖身的玉髓露。”說著將謝無塵送來的瓷瓶砸得粉碎。
謝無塵的劍氣割裂捆仙索時(shí),云昭“驚慌”打翻食盒。糕點(diǎn)滾落在地,露出夾層中暗藏的誅魔符——陸明州終究是來殺她的。
“師兄也要逼我?”她踉蹌后退,袖中琉璃血凝成的短刃抵住心口,“若合歡宗容不下我,不如……”
“不可!”三道聲音同時(shí)響起。
蘇婉柔的捆仙索絞住陸明州的咽喉,謝無塵的忘憂劍橫在師妹頸間,而云昭的刀刃已刺破肌膚。琉璃血滲出的剎那,滿山桃花逆季盛放,數(shù)十年未響的警世鐘轟然長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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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夜的圣女殿,云昭赤足踩過滿地符咒碎片。陸明州被禁靈鎖縛在柱上,頸間還留著蘇婉柔勒出的血痕。
“明州只是奉長老令……”他啞著嗓子抬頭,卻在觸及她鎖骨處的血痂時(shí)瞳孔驟縮,“你受傷了?”
云昭俯身將染血的帕子塞進(jìn)他唇間:“噓,這可是謝道友的心頭血呢。”白日那柄忘憂劍終究是偏了三分,蘇婉柔頸間血痕比她更深。
殿外傳來破空聲,她指尖輕勾解開禁制。沖進(jìn)來的蘇婉柔發(fā)髻散亂,抱著染血的錦被將她裹?。骸霸乒媚锢鋯??我用本命真火暖了被子?!?/p>
謝無塵的劍氣撞碎窗欞時(shí),云昭正“虛弱”地倚在蘇婉柔懷中。她看著霜袍染血的青年捏碎追魂玉簡,天邊頓時(shí)亮起萬千劍光——天劍宗到底要?jiǎng)邮至恕?/p>
“真熱鬧呀?!彼谏褡R中輕笑,腕間傀儡鈴叮咚作響。蘇婉柔突然揮劍劈向謝無塵,而本該誅魔的陸明州,正顫抖著替她拭去唇畔血漬。
琉璃燈映著滿地狼藉,云昭把玩著三縷新鮮抽出的情絲。一根來自蘇婉柔,一根取自謝無塵,還有一根……她將陸明州的癡念纏在指間,看著他在愛欲與道義間痛苦掙扎。
“明日論道終試,”她吞下情絲凝成的琉璃珠,“就讓這局棋,下得更瘋些罷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