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幽塔底，滴水成冰。

墨銀寒被玄鐵鎖鏈吊在刑架上，胸口處碗大的傷口已經(jīng)結(jié)了一層血霜。仙靈根被挖走三個時辰了，那空蕩蕩的靈竅像被撕裂后又灌進(jìn)了滾燙的巖漿，疼得他意識模糊。

"咳...咳咳..."

又一口黑血涌出喉嚨，落在早已被染黑的衣襟上。墨銀寒艱難地抬頭，透過被血黏住的睫毛，看見自己垂落的發(fā)絲——原本如月光般的銀白，此刻已變成渾濁的灰黑。

"呵...白玉含..."他低笑著，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，"你下手...可真狠..."

塔外傳來子時的更鼓聲。隨著那沉悶的聲響，墨銀寒突然渾身痙攣——靈竅處的傷口迸發(fā)出刺目的黑光！

"啊——！"

鎖鏈嘩啦作響，墨銀寒痛苦地仰起頭，脖頸處青筋暴起。失去仙靈根的壓制，潛伏三百年的魔根終于徹底蘇醒。漆黑的魔氣從他每一個毛孔噴涌而出，在空中凝結(jié)成猙獰的鬼面。

九幽塔開始震顫。守塔的天兵驚恐地看著玄鐵鎖鏈一根接一根崩斷——

"轟！"

最后一道鎖鏈炸裂的瞬間，墨銀寒跌落在地。他蜷縮著身體，十指深深摳進(jìn)地面。指甲翻裂，鮮血橫流，卻抵不過體內(nèi)翻江倒海的劇痛。原本白皙的皮膚下，暗紫色的魔紋如藤蔓般蔓延，很快爬滿了半邊臉頰。

"不...不能...失控..."

墨銀寒咬破舌尖強(qiáng)迫自己清醒。他顫抖著抬起右手，想要壓制暴走的魔氣，卻見掌心"嗤"地竄出一簇黑色火焰，瞬間將三丈外的玄鐵刑具熔成鐵水。

"這是...什么..."

他驚愕地看著自己的手。魔界皇族的本命魔火應(yīng)是幽藍(lán)色，可這火焰漆黑如墨，邊緣卻泛著詭異的金芒——像極了三百年前，他在北冥冰原見過的...

"白玉含的劍氣！"

記憶碎片突然閃現(xiàn)：漫天飛雪中，那個仙族少年一劍斬退雪妖，劍芒就是這般黑中帶金。當(dāng)時他以為看花了眼，現(xiàn)在想來...

"噗！"

又一口鮮血噴出，打斷了回憶。墨銀寒感到魔氣開始侵蝕心脈。他艱難地翻過身，仰面朝上喘息。塔頂?shù)囊姑髦橥断吕涔?，照在他布滿魔紋的臉上。

恍惚間，他看見自己吐出的血霧中浮現(xiàn)出模糊的畫面——

六歲的他蜷縮在雪地里，快要凍僵時，一雙手將他抱起。那人脫下白裘裹住他，指尖溫暖得發(fā)燙...

"別睡。"少年白玉含的聲音跨越時空傳來，"撐著點(diǎn)。"

墨銀寒渙散的瞳孔微微聚焦。他伸手想抓住幻影，卻只撈到一把血霧。體內(nèi)魔氣越發(fā)狂暴，五臟六腑仿佛被千萬根鋼針穿刺。他知道，再這樣下去，不是爆體而亡，就是徹底魔化...

"白玉含..."他呢喃著這個名字，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，"你說過...玉能擋災(zāi)..."

顫抖的手摸向頸間——玉佩早已在行刑時碎裂，只剩半截紅繩。墨銀寒卻死死攥住它，仿佛這樣就能汲取些許力量。

奇跡般地，暴走的魔氣忽然一滯。

墨銀寒趁機(jī)運(yùn)轉(zhuǎn)殘存的心法，引導(dǎo)魔氣流向四肢百骸。隨著功法運(yùn)行，他驚覺體內(nèi)多了一股陌生的力量——那并非純粹的魔力，反而帶著幾分仙氣的清冽。

"難道是...白玉含的..."

他想起玄冰刃刺入胸口時，似乎有一縷仙力順著刀鋒流入體內(nèi)。當(dāng)時痛極了，以為是錯覺，現(xiàn)在想來...

"你果然...手下留情了..."

墨銀寒低笑起來，笑著笑著卻咳出更多血。他勉強(qiáng)坐起身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長發(fā)已完全變成銀白，如瀑般垂落在地。伸手觸碰，發(fā)絲竟如活物般纏繞上手指，尖端泛起幽光。

突然，他心口一燙。

低頭看去，靈竅處的傷口浮現(xiàn)出一個金色符文——與蔓延全身的紫色魔紋交織，形成詭異的圖騰。墨銀寒瞳孔驟縮：這符文他在魔宮古籍上見過，是上古神魔才有的...

"天罰印記？"

塔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墨銀寒迅速收斂氣息，魔紋與符文同時隱沒。當(dāng)守衛(wèi)沖進(jìn)來時，只見囚犯奄奄一息地靠在墻邊，仿佛剛才的異變從未發(fā)生。

"魔頭，仙帝要見你！"

鐵鏈重新鎖住手腕的剎那，墨銀寒垂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金芒。他無聲地動了動嘴唇，像是在說：

"白玉含，我們...來日方長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