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查票!所有人出示車票!"
粗暴的敲門聲驚醒了江怡。她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不知何時也睡著了,懷里還摟著發(fā)高燒的沈意。窗外已是黃昏,列車廣播正在報站:"前方到站蘇州,停車五分鐘——"
"查票!開門!"
江怡瞬間清醒。那不是普通乘務員的聲音——太熟悉了,是馬教官!
她迅速環(huán)顧四周。貨運間沒有窗戶,唯一的出路就是那扇門。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,伴隨著鑰匙的叮當聲。
"沈意!醒醒!"她輕拍沈意的臉頰,但對方只是無意識地呻吟一聲,燒得更厲害了。
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清晰可聞。江怡不假思索地抱起沈意,閃身躲到一堆木箱后面。門被推開的瞬間,她屏住呼吸。
"奇怪,明明有人說看見兩個可疑的年輕人..."馬教官的聲音近在咫尺。
"可能去餐車了?"另一個聲音回答——是張志!
江怡的心跳如擂鼓,生怕懷中的沈意會突然出聲。汗水順著她的背脊流下,浸透了襯衣。
木箱的縫隙間,她看到馬教官的皮靴在門口徘徊。只要再走近兩步...
突然,列車一陣劇烈搖晃,汽笛長鳴——進站了。馬教官罵了一聲:"先下去查站臺!別讓她們溜了!"
腳步聲遠去后,江怡長舒一口氣,但危機遠未解除。蘇州是大站,馬教官一定會派人守住所有出口。
"沈意,我們必須換地方。"她輕拍沈意的臉,"能走嗎?"
沈意半夢半醒地點點頭。江怡扶她站起來,卻發(fā)現(xiàn)她的雙腿軟得像棉花,根本支撐不住。
"我背你。"江怡蹲下身,將沈意背起。沈意比看起來還要輕,像一片羽毛貼在背上。
悄悄推開門縫,月臺上果然有幾個穿軍校制服的人在巡視。江怡退回貨運間,額頭抵著冰冷的墻壁思考對策。
"底...艙..."沈意在她耳邊氣若游絲。
對了!貨運車廂下面有檢修用的底艙,通常只在裝卸貨物時使用!江怡吻了吻沈意滾燙的額頭:"聰明!"
趁著列車停靠的嘈雜,江怡背著沈意溜出貨運間,向車尾方向移動。每節(jié)車廂的連接處都有人把守,她不得不繞道通過行李車廂。
"站住!什么人?"一個列車員發(fā)現(xiàn)了她們。
江怡急中生智:"我媳婦難產(chǎn)!要找醫(yī)生!"
列車員將信將疑地打量她們。沈意適時地發(fā)出一聲痛苦的呻吟,這表演逼真得讓江怡心頭一緊。
"快去快回!"列車員讓開道路。
穿過兩節(jié)車廂后,江怡找到了通往底艙的檢修口。生銹的鐵梯幾乎垂直向下,她不得不先將沈意放下,自己先爬下去接應。
底艙陰暗潮濕,堆滿雜物和煤灰。江怡清理出一小塊空地,脫下外套鋪好,然后返回梯口接沈意。
"抓緊我..."她向上伸手。
沈意勉強爬到梯口,卻在向下時一腳踩空。江怡眼疾手快地接住她,兩人一起跌坐在煤堆上。沈意發(fā)出一聲痛呼,傷口又滲出血來。
"對不起..."江怡心疼地檢查傷勢。
沈意搖搖頭,突然伸手撫上江怡的臉:"你...滿臉煤灰..."
兩人相視而笑,盡管這情景一點也不可笑。江怡握住沈意的手,發(fā)現(xiàn)她的體溫更高了。
"得給你降溫..."江怡撕下一塊干凈衣料,蘸了底艙冷凝水,敷在沈意額頭。
列車再次啟動,底艙的震動更加劇烈。江怡將沈意摟在懷里,盡量用自己的身體為她緩沖顛簸。
"冷..."沈意在她懷中發(fā)抖。
江怡解開軍裝扣子,將沈意緊緊裹入懷中。肌膚相貼的瞬間,她感到一種奇異的戰(zhàn)栗——七年來,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貼近真實的她。
沈意的手無意識地撫過江怡的肋骨,觸到那些長期束縛留下的傷痕。江怡本能地一顫,卻沒有躲開。
"疼嗎?"沈意輕聲問。
江怡搖搖頭。疼的不是傷痕,而是那些被迫隱藏的年華。沈意的手繼續(xù)向上,停在江怡胸前,那里不再有束縛,卻仍殘留著經(jīng)年累月的壓痕。
"江怡..."沈意喃喃道,手指輕撫那些傷痕,"真美..."
這句話像一把鑰匙,打開了江怡心中某個緊鎖的抽屜。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,滴在沈意滾燙的臉頰上。
"噓...別哭..."沈意抬手為她拭淚,卻在半途無力垂下,再次陷入昏睡。
江怡抱緊她,在黑暗的底艙中輕輕搖晃,像母親哄嬰兒一般。列車轟鳴著駛向未知的前方,而她的心卻前所未有地平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