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黎客棧內,柔和的光線透過雕花窗欞,灑在木質的桌椅上,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。
楊慧琴靜靜地坐在桌前,目光平靜卻透著洞悉一切的銳利,直直地看向對面的璃月,緩緩開口道:“兄長,別再佯裝了?!?/p>
璃月正端起茶杯欲飲,聽到這話,手上的動作猛地一頓,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,抬眼看向楊慧琴,故作鎮(zhèn)定地問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
楊慧琴輕輕一笑,那笑容中帶著幾分自信與了然。她伸手為自己斟了一杯茶,熱氣裊裊升騰,模糊了她的眉眼,卻擋不住她眼中的清明。“呵……你可別以為我未曾讀過史書。”
她輕輕吹了吹杯中的熱氣,緩緩說道,“據史書記載,鳳族在九政三年遭遇滅族之災。滅族之災發(fā)生時,整個鳳族幾乎被屠戮殆盡。除了當時的九政帝與其幼妹清音公主僥幸及時逃脫,才得以茍延殘喘于世,其余鳳族族人,皆被就地斬殺??梢哉f,自那之后,這世間的鳳族血脈,便只剩下九政帝和清音公主二人?!?/p>
說到此處,楊慧琴微微頓了頓,目光緊緊鎖住璃月的眼睛,“按照當時清音公主的年紀以及時間推算,若璃月你真是鳳族后人,應該和我一樣,正值豆蔻年華,尚未及笄。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你,模樣卻好似一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婦人。這一點,又該如何解釋?”
“不過是長相成熟罷了。”‘璃月’眼神閃爍,強詞奪理地辯解道,聲音雖然平穩(wěn),卻難掩其中的心虛。
“是么?”楊慧琴冷笑一聲,那笑聲中滿是質疑。她放下手中的茶杯,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突兀。隨即,她話鋒一轉,目光變得更加銳利,“既然你知曉鳳族秘術,并且能夠自如施展,那必定是鳳族遺脈無疑??伞?/p>
楊慧琴目光灼灼地盯著‘璃月’,一字一頓,道:“可為何你要隱瞞自己鳳族的身份?還一直陪在我身邊?甚至還答應我兄長使用秘術助我?你就不怕自己的身份被人發(fā)現(xiàn)嗎?你接近我,究竟有什么目的?”
‘璃月’沉默良久,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。最終,她緩緩抬起頭,目光坦然地迎上楊慧琴的視線,輕聲說道:“罷了,事到如今,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?!?/p>
說著,她抬手輕輕解開束發(fā)的絲帶,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(fā)如瀑布般散落下來,遮住了她半邊臉頰?!拔业拇_不是璃月,我是祁逍安?!?/p>
楊慧琴雖然早就已經猜到,但親眼看見心里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:“兄長,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難道這也是鳳族秘術之一?”
“沒錯?!?/p>
祁逍安端起茶杯,透過微微蕩漾的茶水面,細細打量起自己的一身女子裝扮:目光清冷,眉目如畫,嬌麗絕倫,顧盼之間,風姿綽約,艷絕傾城。
嗯,真不愧是他。
楊慧琴微微垂下眉眼,聲音中泛起一絲難以抑制的顫動:“兄長,若你當真乃是鳳族僅存的兩大血脈之一,那么另一個……可就是我了嗎?我便是那傳說中的清音公主?而你,便是九政帝?”
祁逍安沒說話,算是默認了。
“兄長……” 楊慧琴喃喃著。
“那年你才四歲,我十歲。”祁逍安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沉痛,“暮陽城的鐵騎踏破鳳族邊境時,我束手無策……唯一能做的,就是帶著百姓和你一起逃離。可我萬萬沒料到,隊伍里竟混進了幾個叛徒。他們?yōu)榱艘患執(zhí)摶玫臉s華富貴,將我們的行蹤出賣得徹徹底底?!?/p>
“暮陽軍圍住了我們的暫時藏身之地,隨著那將領的一聲令下,萬箭齊發(fā)?!?祁逍安頓了頓,接著說,“一老臣將你我死死護在身下,才讓我們僥幸逃過一劫,之后等暮陽軍離開,我和你從那老臣的尸體下緩緩爬出,可我發(fā)現(xiàn),暮陽軍似乎并未走遠,恐懼瞬間攥緊了我的心臟,我不敢有絲毫猶豫,立馬帶著你拼命奔逃。”
“之后,我們一路顛沛流離,逃到了寧國。而我們便是在這里走散的。那天,我準備帶著你離開這里,去往相對安全的錦鯉族。卻不料在人群中一個沒注意,你就被拐子抱走了。我瘋了似的四處尋找你,喊破了喉嚨,找遍了每一個角落,可始終不見你的蹤影?!?/p>
“這么多年來,我不知道你怎么就成了明遠侯府的女兒,也不清楚你為什么會被安上叛國通敵這樣莫須有的罪名。但我心里清楚,無論世事如何變遷,無論相隔多遠,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,是我在這世上最珍視的人?!?/p>
楊慧琴聽得淚如雨下,那些曾經模糊的記憶碎片,此刻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(lián)起來,逐漸清晰。
她想起了小時候偶爾在夢中出現(xiàn)的血腥場景,原來那些都是真實發(fā)生過的過往。
“兄長,這些年你過得可好?”楊慧琴哽咽著問道,她心疼眼前這個獨自背負了這么多痛苦的人。
祁逍安輕輕拭去楊慧琴臉頰上的淚水,溫柔地說:“這些年,我四處漂泊,一邊躲避著可能存在的追殺,一邊尋找你的下落。每到一處,我都會打聽你的消息,無數(shù)次在絕望中又燃起希望。雖然歷經艱辛,但只要想到你還在某個地方等著我,我便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?!?/p>
“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是侯府的女兒的?”楊慧琴疑惑地看著祁逍安。
“你還記得兄長提起過的那龍鳳盤嗎?早前,我為了幫友人搭救一位姑娘。那姑娘在交談間注意到兄長身上的龍盤,便多問了幾句,并說起在寧國,明遠侯的養(yǎng)女也有一塊相似的玉盤。當時,我心中便升起幾分警覺,繼續(xù)向那姑娘打探這養(yǎng)女的詳情。待聽聞描述后,我暗自揣摩,發(fā)覺這位養(yǎng)女的特征竟與我妹妹極為吻合。于是,我懷揣著試探的心思前來尋覓。果不其然……當我第一眼望見你的面容時,便已然確定,那人便是你?!?/p>
“你的臉,和母親太像了?!?/p>
祁逍安說完那么一大長串的話后,端起茶杯喝了一口。
若是他的朋友在這兒的話,定會大吃一驚——向來惜字如金的人居然一口氣說了這么多!
當然,這都是后話。
未完待續(xù)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