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纮卻忘了,王若弗本就是個直腸子又藏不住事的性子。
她這些年來被林棲閣壓得喘不過氣,尤其是長楓中了進(jìn)士、墨蘭與齊衡定親后,林噙霜在盛府的地位越發(fā)穩(wěn)固。
如今她再不敢像從前那樣張口閉口“賤人”“賤妾”,更不敢提發(fā)賣林小娘的話頭。
甚至在親眼目睹明蘭被送回宥陽老家的經(jīng)過后,明明墨蘭在這件事里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,王若弗心底卻莫名生出一絲懼意。
這種對林棲閣的忌憚,讓一向自詡嫡母身份高貴的她倍感羞辱。
但今時不同往日——她家如蘭就要進(jìn)宮當(dāng)娘娘了!
圣上如今后宮空虛,她家如蘭進(jìn)了宮,最差也是個美人。
若是能生下皇子,那便是一步登天,那什么齊小公爺、顧侯府的,還不都得看我們臉色?
當(dāng)然,王若弗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,做夢也不敢想皇后之位。
可即便是個美人,那也是要被人尊稱一聲“娘娘”的尊貴存在,是他們這等人家高攀不起的。
想到這里,王若弗腰桿又挺直了,整個人都抖了起來。這幾日見著墨蘭和林噙霜,眼神輕蔑不說,話里話外都帶著刺。
如蘭聽著母親透露出來的只言片語,卻是滿心惶恐。
她如今早就背著父母與文炎敬情投意合,怎么肯入宮侍奉皇帝?可另一邊,母親描繪的榮華富貴又讓她心思浮動。
在她心中,敬哥哥自然是天底下最懂她疼她的人,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。
可……那是皇帝??!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,天下最尊貴的人!
他怎么會突然看上我呢?
如蘭的心中既惶恐又得意,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。
這日盛家眾人正在用膳,盛纮突然放下筷子,斟酌著問墨蘭道:
盛竑“墨兒,平寧郡主近來可還常送東西來?”
他思來想去,覺得皇上屬意的必定是墨蘭,既如此,只怕得想個法子退了齊家的婚事,免得日后兩家鬧的難堪。
墨蘭垂眸淺笑:
盛墨蘭“父親不必憂心,郡主如今待女兒極好?!?/p>
正是因平寧郡主如今待墨蘭很好,盛纮才更擔(dān)心。
若沒有宮中那檔子事,這門親事自是極好,兩個孩子也是天造地設(shè)的一對,只是如今這局面……
盛竑的眉頭皺的愈發(fā)緊了,林噙霜見狀,忙盛了碗湯遞過去,寬慰道:
林噙霜“纮郎莫要太過憂心。車到山前必有路,你瞧平寧郡主從前不也不待見墨兒?如今不也改了態(tài)度?
林噙霜事情發(fā)生之后自然會有解決之法,憂思過重傷了身子可不值當(dāng)?!?/p>
她聲音柔婉,話里話外都透著熨帖,可見這些年修煉得道行頗深。
她原本身為妾室,是沒有資格上桌用膳的,但自從長楓中進(jìn)士、墨蘭定親,最愛說著什么嫡庶有別的老太太被送回宥陽老家之后,林噙霜在府中的地位水漲船高。
長柏因著墨蘭的緣故,對她也有幾分客氣。
在盛纮的默許下,她如今幾乎能與王若弗平起平坐,連用膳時插話也沒人敢置喙。
在林噙霜的溫柔勸慰之下,盛竑的面色好看了不少,他伸出手給林噙霜夾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,溫聲道:
盛竑“多謝霜兒寬慰?!?/p>
這樣的場景在過去的一年里,王若弗看了不知有多少次,以往她能忍得了。如今卻是再也忍不住了。
她日后可是官家的岳母,怎么能和個賤妾平起平坐,她頓時火冒三丈,“啪”地摔了筷子:
“好個沒規(guī)矩的!這里哪里有你說話的份兒?
一個賤妾,能上桌吃飯便是給了你天大的臉面,也配在家事上指手畫腳?”
盛纮見林噙霜被嚇得一哆嗦,墨蘭也微微蹙眉,想起墨蘭日后的身份,頓時怒喝道:
盛竑“你這是又發(fā)什么瘋,好好的日子不過了是不是?”
王若弗見盛竑護(hù)著林噙霜,她的氣焰越發(fā)囂張:
“到底是誰不過好日子?誰家正頭娘子像我這般,要跟個賤妾平起平坐?
我告訴你,我家如蘭日后是要做貴人的!你這般寵妾滅妻,小心我到官家面前告你一狀!”
盛纮氣得發(fā)抖,又覺得十分頭疼:
盛竑“你胡說什么!你就為著這些捕風(fēng)捉影的事,攪得家宅不寧!”
正吵得不可開交,忽聽外面小廝慌慌張張來報:
“主君、大娘子,宮里來人了!說讓您帶著姑娘們?nèi)ソ又?!?/p>
王若弗頓時得意地瞥了盛纮一眼:
“還說我是捕風(fēng)捉影?這圣旨可不就來了!如蘭,快收拾收拾隨我去接旨!”
她整了整衣襟,臉上盡是掩不住的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