^^第五章《千機涅槃》^^

桃花瘴漫過第七個晝夜時，蘇硯找到了天孫機杼最后的承露盤。

青銅盤面上浮動的星屑，正與他掌心金砂遙相呼應。陰陽眼中，整片桃林都是倒置生長的——根系在天幕舒展如脈絡，開花的枝椏反而深扎地底。這是《魯班書》最后記載的"天地顛局"，唯有破曉與黃昏交替的十二息間能觸碰真實。

子時三刻，蘇硯將樞心匙插入承露盤中央。機杼突然發(fā)出鳳鳴般的顫音，七十二枚玉梭自動穿入經(jīng)線，緯線竟是用月光織就的銀絲。當?shù)谝黄ゲ季従彸尚蜁r，他看見燕昭的身影浮現(xiàn)在經(jīng)緯交錯處。

"把血滴在搖光位。"幻象中的燕昭伸手虛點機杼左下方，"昭帝的殘魂藏在北斗死門。"

蘇硯咬破指尖，血珠墜落的瞬間，整座桃林開始逆向旋轉。天孫機杼的底座裂開地縫，露出下方青銅棺槨——棺蓋表面覆蓋著冰霜，霜花卻呈現(xiàn)出活物般的蠕動姿態(tài)。

陰陽眼刺痛起來。蘇硯看到每朵霜花里都蜷縮著個微小昭帝，正用桃木針將燕昭的殘魂縫進冰絲。棺內(nèi)傳來沉悶敲擊聲，與《魯班書》自動翻頁的節(jié)奏完全契合。

"熒惑守心，貪狼吞月......"蘇硯誦讀著突然顯現(xiàn)的血色咒文，七曜指輪在手上灼灼生輝。當念到"破軍解甲"時，指輪突然脫手飛出，精準嵌入青銅棺的北斗凹槽。

霜花集體發(fā)出尖嘯，天幕陡然壓低。蘇硯看到頭頂"根系"間垂落無數(shù)冰棱，每根冰棱里都封存著當年殉葬工匠的殘魄。他們青灰色的面孔緊貼冰面，手指在凝固的寒氣中抓撓出白痕。

機杼織出的布匹突然騰空而起，裹住青銅棺化作烈焰?；鹧鎱s是刺骨的冷白色，將方圓十丈的桃花瘴凍成琉璃狀。蘇硯的陰陽眼在此刻突破極限——他清晰看見燕昭的魂魄被七根桃木釘貫穿，而昭帝的殘魂正通過冰棱汲取地脈靈氣。

"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厭勝局。"蘇硯扯下染血的發(fā)帶，就著掌心血快速畫出河圖洛書復合陣。當年燕昭在窯變中教他的鎮(zhèn)魂手法，此刻倒逆施展反而激起地脈轟鳴。

當最后一筆落下時，七曜指輪迸發(fā)虹光。冰棱中的工匠殘魄突然睜開雙眼，他們腐朽的喉嚨里發(fā)出整齊的《考工令》誦唱。青銅棺槨應聲開啟，燕昭被桃木釘固定的魂魄浮空而起，與昭帝殘魂形成陰陽魚糾纏之勢。

"皇兄，該安息了。"燕昭的魂魄忽然開口，鎏金瞳孔亮如旭日。七十二道冰棱同時炸裂，殉葬工匠的殘魄化作流光注入他心口的逆鱗。

昭帝殘魂發(fā)出龍吟般的哀嚎，卻在觸及燕昭魂魄的瞬間凝固成雕像。蘇硯看見那些桃木釘正在消融，燕昭的皮膚重新泛起血色，而昭帝的面容漸漸褪成空白。

破曉時分，第一縷陽光刺穿桃花瘴。燕昭的睫毛顫動如蝶翼，指尖還帶著青銅棺的寒意，卻準確握住了蘇硯遞來的樞心匙。天孫機杼織就的布匹輕輕飄落，裹住昭帝殘魂化成的石像，頃刻間風化成沙。

"地脈通了。"燕昭撫過重新染上溫度的魯班尺，尺面星圖流轉生輝。遠處傳來木牛流馬的清越嘶鳴，蘇硯轉頭望去，晨曦中那些機關獸正將金燦燦的稻種撒向新生土地。

燕昭后頸的朱砂符咒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枚桃花形狀的印記。當他抬起手接住飄落的花瓣時，蘇硯在陰陽眼中看到的不再是錯位的魂魄，而是纏繞著淡淡金光的完整元神。

"還沒結束。"燕昭突然指向東方天際。云層裂開處，隱約可見巍峨的皇陵虛影，無數(shù)青銅機關獸正在蘇醒。"七十二疑冢的封印隨主陵破除，那些被昭帝控制的......"

蘇硯將重新編撰的《魯班書》塞進他手中，封皮上是兩人共同勾勒的水脈全圖："那就再造個真正的桃源。"木鳶從袖中振翅而起，翅尖金砂劃出璀璨星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