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《血瓷聽冥》
琉璃心在燕昭胸腔跳動第七日,陶窯燒出了會啼哭的瓷。
蘇硯用繃帶纏住滲血的右眼,陰陽眼中左目所見的龍脈氣機正化作金絲滲入瓷土。新來的守陵人世家在桃花源北坡建起九座連珠窯,每到子時,窯口噴出的青煙會凝成饕餮前爪的形狀。
"坎位窯磚有血腥氣。"燕昭的龍瞳在暗處泛著幽光,指腹撫過窯壁時帶起細碎電弧。他后頸逆鱗微微翕張,露出下方新長的青瓷紋路——正是蘇硯昨日燒制的聽冥瓷紋樣。
阿箬的青銅船停泊在逆鱗港已三日,船頭琉璃心與燕昭胸腔的共鳴聲夜夜不息。蘇硯掀開最新出窯的瓷甕,發(fā)現(xiàn)內壁滲出血珠,凝成"申時三刻"的字樣。陰陽眼透過瓷胎,看見百年前自己被分割的魂魄正困在甕中嘶吼。
"他們要重演祝融祭。"燕昭突然捏碎瓷片,飛濺的碎渣在半空凝成星圖,"用你的殘魂做引,喚醒真正的饕餮本體。"
子午潮汐將至,蘇硯摸到懷中羅盤發(fā)燙。阿箬在船頭搖響青銅鈴,七十二盞逆鱗燈同時亮起,燈光將龍脈氣機扯向船桅。燕昭的量天尺發(fā)出悲鳴,尺身浮現(xiàn)的裂痕與蘇硯右眼的傷疤如出一轍。
"東南離位!"蘇硯拋出墨線纏住窯頂橫梁。燕昭龍爪撕開窯壁,露出里面沸騰的血瓷漿——每個氣泡炸裂都浮現(xiàn)出饕餮噬靈的場景。阿箬的笑聲混著鈴鐺傳來:"好哥哥,這可是用你當年拆魂的陶甕熔煉的。"
陰陽眼突然劇痛,蘇硯左目看到自己遺失的魂魄正被鑄進瓷俑。那些瓷俑手腳關節(jié)嵌著青銅齒輪,眼窩里跳動著饕餮幽火。燕昭的龍角刺破額角,量天尺插入瓷漿的剎那,整座陶窯化作青銅巨鼎。
鼎耳玄鐵鏈鎖住燕昭雙腕,鼎身饕餮紋咬住他的逆鱗。蘇硯的《魯班書》自動翻到空頁,前世記憶如巖漿噴涌——當年正是他將燕昭的龍骨煉入量天尺,用同命契把饕餮災劫轉嫁己身。
"凈魂篇最后一章......"燕昭在鎖鏈中抬起龍化的面龐,"要斷同命契,需焚魂為引。"
阿箬的船笛驟然凄厲。蘇硯撕開右眼繃帶,用潰散的陰陽眼直視鼎心。血瓷漿里浮出半塊逆鱗陶片,上面刻著他與燕昭共同的血指印。當指尖觸及陶片時,子午潮汐的亂流中傳來少年燕昭的呼喊:"別信!她在篡改因果!"
青銅鼎突然傾覆,燕昭的龍尾掃滅七十二盞逆鱗燈。阿箬的琉璃心裂開縫隙,船頭饕餮像發(fā)出哀嚎。蘇硯趁機將血瓷漿潑向船體,沸騰的瓷漿中伸出無數(shù)魂魄手臂,將阿箬拖入鼎內。
"你以為我為何要引你們來?"阿箬在瓷漿中癲狂大笑,皮膚剝落露出青銅骨骸,"百年前你們將我封入船首像,今日便要這龍脈陪葬!"
燕昭的逆鱗突然離體,化作玉刃刺穿阿箬眉心。量天尺徹底碎裂,蘇硯在飛濺的青銅碎片中看到真相——阿箬竟是當年主持拆魂術的方士之女,被燕昭親手封入饕餮像平息民憤。
潮汐退去時,桃花源下起青瓷雨。燕昭抱著昏迷的蘇硯走向新窯,龍角在月光中片片剝落。染坊里的天孫機杼自動運轉,將血瓷雨織成鮫綃,綃面浮現(xiàn)的星圖正指向蘇硯殘魂所在的下一處龍冢。
第一縷晨曦穿透瓷云時,燕昭在后山發(fā)現(xiàn)眼生雙瞳的陶俑。那俑人掌心托著蘇硯缺失的右眼,眼中金砂流轉,映出南海墟冢深處巍峨的青銅門——門縫中伸出的鎖鏈,正纏著百個與燕昭容貌相同的龍化匠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