倉庫的鋼架結(jié)構(gòu)在夜風中發(fā)出細微的嗡鳴，像某種瀕死生物的喘息。白清寒把臉埋進膝蓋，指甲無意識地刮擦著牛仔褲上的破洞。霉變的麻袋纖維鉆進鼻腔，混合著開謝東身上飄來的血腥味，在喉間凝成苦澀的團塊。

"別動。"開謝東突然按住她肩膀，指腹的溫度透過單薄衣料灼燒皮膚。他的呼吸聲比平時重三分，右肩的傷口隨著肌肉繃緊又滲出新鮮血跡。

三十米外傳來金屬門軸轉(zhuǎn)動的呻吟。手電光束掃過積灰的水泥地，照亮漂浮的塵埃。

"分頭找！"粗糲的男聲在空曠廠房回蕩，"那丫頭咳得肺都要吐出來了，肯定在附近。"

白清寒咬住下唇。方才那陣突如其來的嗆咳讓喉嚨仍火辣辣地疼，現(xiàn)在吞咽都帶著鐵銹味。開謝東的拇指在她肩胛骨上輕叩兩下——這是逃亡路上約定的暗號，代表"我引開他們"。

"不行。"她抓住他手腕，摸到黏膩的血跡和突起的骨節(jié)。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嚇人，像淬了火的刀。

外套擦過臉頰的瞬間帶著松木香。開謝東把它團成球擲向東南角的廢料堆，帆布砸在鐵皮上發(fā)出悶響。追捕者的腳步聲立刻轉(zhuǎn)向聲源，他趁機貓腰沖進走廊，故意踢翻空油桶。

震耳欲聾的哐當聲里，白清寒看清了追兵數(shù)量。四個穿戰(zhàn)術(shù)背心的壯漢，腰間別著甩棍。領(lǐng)頭那個正對著耳麥說話："C區(qū)發(fā)現(xiàn)目標，正在往裝卸平臺移動。"

她的手機在此時震動。匿名號碼發(fā)來視頻附件，預覽圖是滿臉是血的開謝東揪著別人衣領(lǐng)。文字只有一行：「讓他投降，否則全網(wǎng)發(fā)布」

通風管道的鐵網(wǎng)突然被掀開。黑衣人首領(lǐng)的登山靴碾著碎玻璃走近，手機屏幕的藍光打在他下巴的疤痕上。"白小姐？"他晃了晃手機，"這段三年前的監(jiān)控錄像，拍到你男朋友把同學往死里打的樣子。"

視頻里傳來骨骼撞擊聲。十七歲的開謝東眼眶青紫，卻把另一個男生頭朝下按進洗手池。水花飛濺中能聽見他嘶吼："再碰張磊試試！"

"校董會很樂意讓媒體看看，"疤痕男俯身時皮帶扣擦過白清寒耳尖，"所謂舉報人是什么暴力分子。"

配電箱就在左后方兩米處。白清寒盯著視頻里少年開謝東顫抖的背脊，想起張磊說過的話："那混蛋往我輸液瓶里倒酒精，開謝東是替我頂罪才退學的。"

鐵管握在手里比想象中沉。當疤痕男再次舉起手機時，她掄圓胳膊砸向配電箱。爆裂的火花中，整個倉庫陷入黑暗，只有視頻還在自動播放，照亮她橫揮過去的鐵管。

慘叫。人體倒地。更多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涌來。

"清寒！"開謝東的聲音隔著貨架傳來，喘得不成調(diào)。有液體滴在她手背上，溫熱腥甜。

通風管道入口在東北角。白清寒摸到開謝東濕透的衣角時，他正把某個昏迷的追兵墊在腳下當踏板。腹部新添的傷口隨著動作汩汩冒血，他卻在笑："早知道...該教你...打棒球..."

管道內(nèi)壁用熒光涂料畫著箭頭。開謝東的體溫越來越低，爬行速度卻不肯減慢。當白清寒第三次撞到他突然停下的靴底時，聽見他氣音說："別抬頭。"

下方傳來車輛急剎聲。全新的手電光束刺破黑暗，有人用擴音器喊："紀委特別調(diào)查組！放下武器！"

金屬碰撞聲、咒罵聲、肉體擊打聲混作一團。開謝東趁機頂開通風口蓋板，黎明的灰藍色天光漏進來，照見他鎖骨處結(jié)痂的舊傷——和白清寒在視頻里看到的淤青位置分毫不差。

他們跌進蘆葦叢的瞬間，白清寒的手機瘋狂震動。某新聞APP推送接連彈出：《獨家：XX大學黑市交易證據(jù)鏈曝光》《舉報人遭追殺？警方介入調(diào)查》《涉事校董昨夜被帶走》。

開謝東染血的手指劃過屏幕，在某個標題上留下淡紅指?。骸?氧氣哥哥"真實身份引發(fā)全網(wǎng)熱議」

"看。"他咳嗽著把手機舉到兩人之間，熒幕光照亮彼此交錯的呼吸，"這就是我們的..."

白清寒吻住了他。唇齒間有血味、鐵銹味和晨露的清冽。開謝東僵了一瞬，隨后扣住她的后腦加深這個吻，另一只手仍緊握著顯示推送消息的手機。

五百米外的倉庫突然爆出槍聲。兩人同時轉(zhuǎn)頭，看見朝陽正從那個方向升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