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門輕響，兩人緩緩走下車，目光落在那棟豪華別墅前的門牌號上。確認(rèn)無誤后，他們邁步上前。警隊的協(xié)查通告早已提前通知到李家父母，因此見面過程十分順利?？蛷d內(nèi)，一個中年男人滿臉悲戚，聲音沙啞地開口問道：“兩位警官，我兒子什么時候才能回家？”

吳征低聲道：“抱歉，還不能那么快。凱明的尸身并不完整，我們還在盡力搜索他的頭顱?！彼贿呎f著，一邊悄悄觀察一旁的繼母。她的眼中雖有淚光閃爍，卻并未流露出過多的哀傷。畢竟不是親生的孩子，這樣的反應(yīng)也在情理之中。但吳征注意到她的腹部微微隆起，顯然正孕育著新的生命。李父年紀(jì)已大，繼母雖比他年輕幾歲，但也已三十多歲，高齡產(chǎn)婦的風(fēng)險令人擔(dān)憂。

“李凱明的生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嗎？”池歸忽然問道。

“是的，我的亡妻在我兒子三歲時因病去世了?！崩罡傅穆曇魩е鴰追诌煅剩爸钡剿藲q時，我才再娶。”

池歸點了點頭，又問：“那在您心中，您的兒子是個怎樣的人？”

李父嘆了口氣：“他是我的第一個孩子，又是男孩，自然比較重視。凱明的成績原本很好，但不知為何，到了初三時成績直線下降，連重點高中都考不上。最后還是我夫人建議我托關(guān)系把他送進(jìn)A中，可他在學(xué)校里總是惹是生非。即便如此，我也沒有厭棄這個孩子。”

吳征坐在沙發(fā)上，偷偷觀察著繼母的表情。當(dāng)聽到丈夫提到對兒子的重視時，她的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，手中的紙巾也被輕輕攥緊。他心里暗自思索：這并非親生孩子，聽到這樣的話，心中有些不滿也是人之常情。

“他成績下滑時是否有和您談過心，或者您對他說過什么？”池歸繼續(xù)追問。

李父沉默片刻，歉意地說：“抱歉，我的工作一直很忙。從他母親去世后，我獨自帶了他五年，后來娶了現(xiàn)在的夫人，才有時間專注于事業(yè)。他的成績下滑后，我找他談過心，他說自己不想上學(xué)了，覺得累。我當(dāng)時一時沖動，打了他一巴掌。之后他便默不作聲地回了房間，這件事再也沒有提起過。上了高中后，他的性情就完全變了?！?/p>

池歸和吳征的神色瞬間嚴(yán)肅起來。對待青春期孩子的厭學(xué)情緒采取暴力手段，顯然是不可取的。就在兩人剛欲開口時，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：“媽媽！”

一個小女孩歡快地跑了過來，撲進(jìn)了繼母的懷里。客廳里的氣氛頓時被這一抹童真打破。池歸好奇地問：“這個孩子是？”

“這是我的繼女，我和我夫人都各自帶有一個孩子?！崩罡附忉尩?。

大致了解情況后，池歸失去了進(jìn)一步詢問的興趣，起身與吳征向李家父母告辭。

走出別墅區(qū)后，吳征才緩緩開口：“我們沒有什么要問的嗎？”

“我已經(jīng)沒什么想問的了。”池歸淡然答道。

“那你多半是心里有了看法吧，說來聽聽?！眳钦鱾?cè)頭看向她，悠閑地靠在副駕駛座上。

陽光透過車窗灑在池歸的側(cè)臉上，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。她輕抿嘴唇，短暫思考后說道：“我覺得這家人有些難評?！?/p>

“什么叫難評？你用詞倒是越來越隨意了。”吳征忍不住笑出聲。

“你認(rèn)真聽李父的話了嗎？”池歸皺了皺眉，開始條理清晰地分析，“我們做刑警的辦過許多案子，在家庭糾紛中，除了夫妻不和、婆媳矛盾外，最容易引發(fā)民事甚至刑事案件的是什么？”

“重組家庭?！眳钦餮杆龠M(jìn)入狀態(tài)，平靜地回答。

“沒錯。李父和現(xiàn)任是重組關(guān)系，雙方各自帶有一個孩子組成的家庭。李父很重視這個兒子，但從他的言語中可以發(fā)現(xiàn)，他平時工作幾乎占據(jù)了全部時間，只在成績出來時才會過問兒子的情況。當(dāng)兒子產(chǎn)生厭學(xué)情緒時，他沒有給予正確的引導(dǎo)，反而選擇動手打了一巴掌。他自己也承認(rèn)，這件事之后便再未處理，直到兒子上了高中，性情發(fā)生了巨大變化?！?/p>

“所以你覺得，這就是李凱明成績下降的原因？”吳征沉吟片刻后問道。

“很有可能。誰沒有叛逆期呢？青春期孩子叛逆，家長卻沒有做好思想工作的案例數(shù)不勝數(shù)?！?/p>

夜幕降臨，他們驅(qū)車返回市局。集市散場，夜市逐漸熱鬧起來。夜晚的朝青市燈火輝煌，繁華得讓人恍若置身夢境。池歸專注地開著車，吳征則在一旁低頭玩手機(jī)。兩人之間并無太多閑聊的話題，即使有著特殊的關(guān)系，他也始終將公私分明。

偶爾抬頭看她一眼，她始終全神貫注于駕駛，仿佛完全沒有察覺身旁還有另一個人存在。

到達(dá)市局后，池歸徑直下了車，頭也不回地離去，留下吳征慢悠悠地跟在后邊。另一邊，技偵支隊的大隊歸來，車輛?？空R，顯得格外熱鬧，與他們的冷清形成鮮明對比。

池歸本打算直接上二樓回辦公室，卻被身后的一聲呼喚攔住腳步。

“小池隊，等一下?！?/p>

來人身姿挺拔，眉宇間自有一股凜然之氣。莫名的，池歸和來人的臉型和眉眼之間有些相似之處。

男人開口說話，可說出的話卻讓身后的吳征頓感驚訝住。

“小池隊，難得重逢，今晚還回我家吃飯嗎？”男人走近她，眼中隱隱帶著淚光和笑意。

池歸久久都沒有說話，一直微微抬頭看著這個男人，眸子中全是復(fù)雜的情緒交織著。過了許久她才呼的嘆了口氣，沙啞的說:“回，今晚我回家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