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玄山終年積雪。
楚夜跪在寒玉殿前已經三個時辰,膝蓋早就失去了知覺。他仰頭看著匾額上"靜心明性"四個大字,嗤笑一聲。
"不服?"清冷的聲音從殿內傳來。
"當然不服!"楚夜梗著脖子,"憑什么罰我?那幾個內門弟子先動的手!"
"憑我是你師尊。"蕭云霽踏雪而來,月白色道袍下擺掃過臺階,沒留下一絲痕跡,"憑你打斷了韓長老愛徒的三根肋骨。"
楚夜磨了磨后槽牙:"他們罵我是藥人賤種。"
蕭云霽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。他停在楚夜面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撿來的徒弟。少年眼中的野性絲毫未減,反而比初見時更盛。
"伸手。"
楚夜警惕地看著他:"干嘛?"
"三十戒尺。"蕭云霽掌心已經凝出一把冰晶戒尺,"教你尊師重道。"
"做夢!"楚夜猛地彈起,一拳直沖對方面門。
蕭云霽眼中寒光一閃。戒尺化作流光,楚夜的拳頭在距離那張俊臉三寸處硬生生停住——他的全身經脈都被寒氣封住了。
"以下犯上,再加二十。"蕭云霽抬手。
第一下戒尺落在掌心時,楚夜悶哼一聲。冰寒刺骨的靈力順著經脈鉆入體內,與他天生的九陽玄脈激烈沖撞。手腕內側的火焰紋身突然發(fā)燙,像被點燃了一般。
蕭云霽正要落下第二下,突然瞥見楚夜手腕上若隱若現(xiàn)的紅光。他瞳孔微縮,戒尺停在半空。
"你......"
楚夜趁機沖破禁制,一把將蕭云霽推倒在臺階上。雪白道袍鋪展開來,如一朵盛放的雪蓮。他下意識扣住對方纖細的手腕,觸感冰涼如玉。
兩人皆是一愣。
"逆徒!"蕭云霽眸中寒光大盛。
楚夜被一股巨力掀飛,重重摔在雪地里。他吐掉嘴里的雪沫,正要再撲上去,卻見蕭云霽已經站起身,面無表情地整理衣袖。
"今晚子時,寒潭修煉。"蕭云霽轉身離去,"若遲到一刻,逐出師門。"
楚夜對著那道背影豎了個中指。
手腕上的火焰紋身還在發(fā)燙。他皺眉搓了搓,這紋身從小就有,但從沒像今天這樣灼熱過。
子時,寒潭。
楚夜故意遲到了半個時辰。他吊兒郎當?shù)鼗蔚教哆?,看到蕭云霽已經立在潭中央的巨石上,周身環(huán)繞著淡藍色靈氣。
"脫衣服。"
"啊?"楚夜掏掏耳朵,"師尊還有這種愛好?"
蕭云霽懶得理他,袖袍一揮。楚夜頓覺身上一輕,外袍瞬間化作碎片。
"我新領的門服!"楚夜大怒。
"入潭。"蕭云霽手指一點,楚夜噗通一聲栽進寒潭。
刺骨的寒意瞬間侵入四肢百骸。楚夜剛要罵人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發(fā)不出聲音了——水面上凝結出一層冰,將他封在潭底。
"運轉我教你的心法。"蕭云霽的聲音直接傳入腦海,"九陽玄脈需以極寒激發(fā)。"
楚夜拼命掙扎,卻見蕭云霽也潛入水中。白衣在水中綻開,墨發(fā)如瀑飄散。那張常年冷若冰霜的臉,在水光映照下竟顯出幾分妖異的美感。
手腕上的火焰紋身突然爆發(fā)出耀眼的紅光,將整個寒潭照得如同血池。楚夜感到一股狂暴的力量從紋身處涌向全身,所過之處寒氣盡退。
蕭云霽眼中閃過一絲震驚。他迅速結印,一道冰藍色符文打入楚夜眉心。
紅光被強行壓制,楚夜眼前一黑,昏了過去。
醒來時,他躺在寒玉殿的偏室里。手腕上纏著繃帶,隱隱作痛。
"你對我做了什么?"楚夜沙啞地問。
蕭云霽坐在床邊,罕見地沒有束發(fā)。青絲垂落,遮住了半邊面容。他正在調藥,玉杵與藥臼碰撞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。
"九陽玄脈每月十五會暴走。"蕭云霽頭也不抬,"以后提前三日服此藥。"
楚夜瞇起眼睛:"你怎么知道我的血脈特性?"
"猜的。"蕭云霽遞過藥碗,"喝。"
楚夜接過碗,突然一把扣住蕭云霽的手腕:"這紋身到底是什么?藥王谷那些老東西看到時,表情和你一模一樣。"
蕭云霽抽回手,起身走向門外:"好好休息,明日練劍。"
"蕭云霽!"楚夜怒吼,"我不是你的傀儡!"
白衣仙尊的腳步停在門前。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,剛好延伸到楚夜床前。
"等你筑基,"蕭云霽輕聲道,"我會告訴你一切。"
楚夜抓起藥碗砸向門口,卻在即將碰到那人背影時硬生生停住。碗摔在地上,藥汁濺了一地。
蕭云霽走后,楚夜盯著手腕上的繃帶發(fā)呆。剛才一瞬間,他分明看到師尊的指尖在發(fā)抖。
這個永遠波瀾不驚的冰美人,在害怕什么?
窗外,一輪血月悄然升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