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青云別院籠罩在薄霧中,蕭云霽第三次為楚夜把脈時,指尖突然被燙得一顫。少年腕間的純陽之脈正在異常鼓動,皮膚下隱約泛起赤色紋路,如同巖漿在冰川下流動。
"怎么會..."蕭云霽掀開楚夜衣領(lǐng),鎖骨處的金色纏枝紋竟在吞噬寒玉訣留下的冰藍(lán)氣勁。他急忙從藥箱取出玄冰針,卻在落針?biāo)查g被一股灼熱內(nèi)力彈開。
沉睡中的楚夜突然弓起身子,喉間溢出痛苦的呻吟。蕭云霽顧不得灼傷,雙手按住他心口要穴,寒玉訣內(nèi)力化作縷縷白霧滲入經(jīng)脈。兩股力量在楚夜體內(nèi)交鋒,蒸騰的汗水頃刻打濕床褥。
"師傅...熱..."楚夜在混沌中抓住蕭云霽的手腕,滾燙的指尖烙鐵般嵌進(jìn)皮肉。蕭云霽紋絲不動,任由灼痛順著手臂蔓延,反而將少年摟得更緊。
"忍一忍。"他咬破舌尖,混著血的內(nèi)力渡入楚夜唇齒,"為師在這里。"
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莫清歌抱著一卷竹簡闖進(jìn)來,見狀立即展開隔熱氣罩。她展開竹簡某頁,指著一段朱砂批注:"純陽之脈遇寒玉而熾,此乃赤炎相生之兆——師兄,這孩子恐怕與魔教..."
"不可能。"蕭云霽斬釘截鐵打斷,卻在對上莫清歌復(fù)雜的眼神時僵住。他低頭看向懷中楚夜——少年眉心的赤紋正形成火焰狀印記,與竹簡上繪制的魔教圣紋一模一樣。
莫清歌輕聲道:"二十年前魔教內(nèi)亂,有傳言說左護(hù)法將剛出生的少主調(diào)包..."
"楚江親口告訴我這是他兒子!"蕭云霽聲音陡然提高,驚得楚夜在昏迷中抽搐。他立即放柔動作,指腹撫過少年發(fā)燙的眉心:"阿夜只是體質(zhì)特殊,與魔教絕無瓜葛。"
莫清歌欲言又止,最終嘆了口氣:"我已命人加強(qiáng)戒備。但若真是赤炎功覺醒..."她望向窗外漸亮的天色,"正邪兩道都不會放過他。"
蕭云霽將楚夜放平,取來浸過冰泉的紗布擦拭他滾燙的身體。當(dāng)擦到腰側(cè)時,他手指突然一頓——那里有個極淡的月牙形胎記,與楚江臨終前描述的一模一樣??纱丝棠翘ビ涍吘壘狗褐幃惖募t光。
"師傅..."
微弱的呼喚拉回蕭云霽的思緒。楚夜不知何時睜開了眼,濕漉漉的睫毛下,瞳孔竟泛著琥珀色的光。蕭云霽心頭劇震,這分明是赤炎功初成的征兆!
"我做了一個夢。"楚夜聲音嘶啞,"夢見自己在火海里...有很多人跪著叫我少主..."
蕭云霽一把捂住他的嘴,余光掃向門口。確認(rèn)無人偷聽后,他俯身在楚夜耳邊道:"記住,無論發(fā)生什么,你都是青云門楚江之子。"語氣之嚴(yán)厲,讓少年茫然地眨了眨眼。
楚夜想說什么,突然劇烈咳嗽起來,掌心血跡竟帶著金色星點(diǎn)。蕭云霽迅速點(diǎn)了他幾處大穴,轉(zhuǎn)頭對莫清歌道:"請掌門取寒玉床來。"
"師兄!寒玉床是鎮(zhèn)派之寶,若被其他長老知道..."
"那就別讓他們知道。"蕭云霽眼中閃過寒芒,指尖凝出寸許冰凌,"我只要阿夜活著。"
莫清歌深深看他一眼,轉(zhuǎn)身離去。楚夜虛弱地拽了拽蕭云霽的袖子:"師傅...我是不是...要死了?"
蕭云霽呼吸一滯。十年前楚江咽氣前,也問過同樣的話。當(dāng)時他無能為力,但現(xiàn)在...
"有我在,閻王也帶不走你。"他握住楚夜的手,將兩人腕間的纏枝紋貼合。金光流轉(zhuǎn)間,楚夜體內(nèi)的燥熱似乎平息了些許,少年露出安心的笑容,又陷入昏睡。
日影西斜時,莫清歌帶著四名心腹弟子抬來寒玉床。通體瑩白的玉床剛進(jìn)屋,楚夜皮膚下的赤紋就瘋狂扭動起來,整個人開始痙攣。
"按住他!"蕭云霽厲喝,自己先跨坐上去壓制住楚夜雙腿。當(dāng)少年被牢牢固定在玉床上時,蕭云霽扯開衣襟,露出心口處一道陳年劍疤。
莫清歌倒吸冷氣:"你要用心頭血?"
蕭云霽不答,并指如劍刺向舊傷。鮮血涌出的剎那,整個房間溫度驟降,冰霜順著玉床蔓延。他將血滴在楚夜眉心、心口與丹田,每處都畫下繁復(fù)的符紋。
"青云封魔印..."莫清歌喃喃道,"師兄你竟然..."
血符完成的瞬間,楚夜發(fā)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。赤紅氣浪從他體內(nèi)爆發(fā),將四名弟子震飛出去。蕭云霽噴出一口鮮血,卻死死抱住掙扎的少年,任那些赤紋如活物般纏上自己手臂。
"看著我!"他捧住楚夜的臉,"記住你是誰!"
楚夜眼中赤芒閃爍,忽然一口咬在蕭云霽肩上。鮮血順著雪白衣襟流淌,蕭云霽紋絲不動,反而將少年摟得更緊:"楚夜,青云門第三十七代弟子,師承蕭云霽..."
仿佛咒語般的話語中,楚夜眼中的赤色漸漸褪去。當(dāng)他徹底安靜下來時,寒玉床已經(jīng)布滿蛛網(wǎng)般的裂紋,而蕭云霽的臉色比玉床還要蒼白。
"暫時壓制住了。"蕭云霽搖晃著站起身,突然一個踉蹌。莫清歌急忙扶住他,觸手卻是一片滾燙——反噬開始了。
夜深人靜,蕭云霽獨(dú)自守在熟睡的楚夜身邊。少年體溫終于恢復(fù)正常,眉心的火焰紋淡得幾乎看不見。窗外月光如水,他忍不住用指尖輕觸楚夜安靜的睡顏。
"你究竟是誰..."低語消散在夜風(fēng)中。
突然,一片落葉飄進(jìn)窗欞。蕭云霽眼神驟凜——現(xiàn)在根本不是落葉的季節(jié)!他袖中軟劍如銀蛇出洞,"叮"地?fù)袈湟幻锻腹轻敗?/p>
"十年不見,寒玉公子的身手倒沒退步。"
陰柔的嗓音在屋頂響起,瓦片嘩啦碎裂,七道黑影從天而降。為首者戴著青銅鬼面,腰間懸著赤玉令牌——魔教左使厲寒鋒!
蕭云霽擋在床前,軟劍泛起冰藍(lán)幽光:"魔教敢闖青云別院,找死。"
厲寒鋒卻笑了:"本使是來迎回少主的。"他目光越過蕭云霽,灼熱地盯住楚夜,"圣教血脈覺醒,您難道沒聽見赤炎令的召喚嗎?"
仿佛回應(yīng)他的話,楚夜突然在夢中抽搐起來,腰間胎記紅光大盛。蕭云霽反手一針封住少年感官,冷笑道:"胡言亂語。"
"哦?"厲寒鋒突然甩出一幅畫像。泛黃的絹布上,與楚夜有七分相似的男子額生火焰紋,手持赤玉令——畫像角落題著"圣君楚煌"。
蕭云霽瞳孔驟縮。楚煌,二十年前魔教內(nèi)亂中失蹤的右護(hù)法,據(jù)說其妻臨產(chǎn)時遭遇叛亂...
"楚江不過是圣君安排的替身。"厲寒鋒步步逼近,"這孩子體內(nèi)流著圣教最純正的血,寒玉公子何必——"
劍光如雪崩般爆發(fā)!蕭云霽這一劍毫無保留,寒氣直接將三名魔教徒凍成冰雕。厲寒鋒暴退數(shù)丈,鬼面被劍氣劈成兩半,露出布滿疤痕的臉。
"找死!"他袖中飛出十二枚赤炎梭,空中化作火網(wǎng)罩下。
蕭云霽旋身揮劍,卻在關(guān)鍵時刻經(jīng)脈一滯——反噬發(fā)作了!千鈞一發(fā)之際,本該昏迷的楚夜突然從床上彈起,一掌拍向火網(wǎng)。純金色的火焰從他掌心噴薄而出,竟將赤炎梭盡數(shù)吞噬!
"阿夜!"蕭云霽失聲驚呼。楚夜雙眼完全變成琥珀色,周身環(huán)繞著金色烈焰,卻精準(zhǔn)地避開蕭云霽所在位置。
厲寒鋒激動得渾身發(fā)抖:"少主覺醒啦!快,請圣火令!"
剩余教徒齊聲念咒,一枚赤玉令從楚夜懷中自動飛出——正是楚江留下的"遺物"。玉令遇火化作流光,徑直沒入楚夜心口!
少年發(fā)出撕心裂肺的慘叫,金色火焰轉(zhuǎn)為赤紅。蕭云霽不顧灼痛撲上去,卻被狂暴的氣浪掀飛。眼看楚夜要被火焰吞沒,一道雪亮劍光突然破窗而入!
莫清歌率領(lǐng)十二名青云長老結(jié)陣而來,劍陣如銀河傾瀉,瞬間斬殺三名教徒。厲寒鋒見勢不妙,突然朝楚夜擲出一顆血色珠子。
"圣血?dú)w宗!"
血珠在楚夜胸前炸開,化作無數(shù)血絲鉆入皮膚。少年身體劇烈抽搐,眼中神采迅速消散。蕭云霽目眥欲裂,不顧一切沖破火墻,在楚夜倒地前接住他。
"休想帶走我徒弟!"他咬破手指,在楚夜眉心畫下血符。魔教徒見狀紛紛怒吼,卻被青云劍陣逼得節(jié)節(jié)敗退。
厲寒鋒最后看了眼昏迷的楚夜,突然詭異一笑:"寒玉公子,你以為封得住嗎?圣火既燃..."他甩出煙霧彈,身影逐漸模糊,"...終將焚盡青云!"
煙霧散盡時,蕭云霽懷中的楚夜突然睜開眼。少年茫然四顧,瞳孔已恢復(fù)漆黑,只是眼底偶爾閃過金芒。
"師傅...我好像...做了個很長的夢..."
蕭云霽緊緊抱住他,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,一滴淚砸在楚夜后頸。那里,赤玉令融入的位置,浮現(xiàn)出一個小小的火焰紋。
莫清歌走過來,欲言又止。蕭云霽微不可察地?fù)u頭,將楚夜打橫抱起。經(jīng)過她身邊時,以僅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:
"準(zhǔn)備焚淵大陣——下次發(fā)作時,我會親自了結(jié)。"
他沒有看見,懷中楚夜聽到這話時,指尖輕輕顫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