維也納的冬天比賀峻霖想象的更冷。

他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天氣應用，顯示當?shù)貧鉁亓阆挛宥?，而嚴浩翔昨晚的視頻里只穿了件薄毛衣。賀峻霖猶豫了一下，還是發(fā)了條消息：【記得穿那件灰色高領(lǐng)毛衣，今天降溫?！?/p>

發(fā)完又覺得自己啰嗦，像極了那些戀愛指南上寫的"最惹人煩的伴侶行為"。但嚴浩翔很快回復：【已經(jīng)穿上了！今天去兒童醫(yī)院實習，不能感冒?！扛綆б粡堊耘摹_實穿著那件毛衣，領(lǐng)口還露出賀峻霖送他的銀色項鏈。

賀峻霖微笑著保存了照片。這是嚴浩翔赴歐學習的第三周，十二小時的時差讓他們的聯(lián)系變得斷斷續(xù)續(xù)。通常賀峻霖睡前能趕上嚴浩翔的午休時間，可以視頻幾分鐘；而嚴浩翔深夜回到公寓時，北京已是凌晨，賀峻霖往往已經(jīng)睡了。

洗漱完畢，賀峻霖打開筆記本電腦，屏幕右下角顯示20:30——維也納的下午兩點半。嚴浩翔應該在醫(yī)院忙碌，不會回復消息。他點開"星光計劃"的工作群，查看本周進展報告。

自從嚴浩翔出國，賀峻霖便接手了項目的日常監(jiān)督工作。雖然具體執(zhí)行有專業(yè)團隊負責，但作為嚴浩翔指定的"把關(guān)人"，他每周都要審核課程內(nèi)容和運營數(shù)據(jù)。這項工作比他預想的更耗時，尤其是現(xiàn)在法考臨近，時間變得格外寶貴。

手機突然震動，是嚴浩翔發(fā)來一張照片——一群孩子圍在鋼琴旁，嚴浩翔正在教他們按簡單的和弦。照片角落站著一位金發(fā)女醫(yī)生，正微笑著看向嚴浩翔。

【Lena教授，我的實習導師。】嚴浩翔緊接著發(fā)來解釋，【她說我很有天賦！】

賀峻霖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。理智上他清楚這只是正常工作交流，但心里仍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。那個女教授看嚴浩翔的眼神...太熟悉了，就像高中時那些暗戀嚴浩翔的女生。

【很棒?！克罱K回復，【孩子們看起來很開心。】

放下手機，賀峻霖強迫自己專注于法考復習。但那張照片像根小刺，扎在心頭隱隱作痛。他想起上周和室友的對話：

"異國戀最難的不是時差，是信任。"室友當時啃著蘋果說，"你永遠不知道對方身邊會出現(xiàn)什么人。"

賀峻霖曾自信地反駁："我和嚴浩翔不一樣。"

現(xiàn)在他卻不確定了。不是不信任嚴浩翔，而是...不信任那個遙遠的、自己無法觸及的陌生世界。

第二天清晨，賀峻霖被連續(xù)的消息提示音吵醒。摸過手機一看，是嚴浩翔發(fā)來的十幾條消息和幾張照片，時間顯示是維也納的深夜。

【今天太神奇了！】第一條消息這樣開頭，接著是一連串興奮的描述：

【有個自閉癥男孩，三個月沒開口說話，今天我彈了他姐姐常唱的搖籃曲，他突然走過來按了一個琴鍵！】

【Lena教授說這是重大突破！】

【我們決定調(diào)整治療方案...】

照片里，嚴浩翔蹲在鋼琴旁，一個小男孩的手正搭在他手上。賀峻霖能從他發(fā)亮的眼睛里看出純粹的喜悅，那種只有在談?wù)撘魳窌r才會出現(xiàn)的光芒。

所有的疑慮在這一刻煙消云散。賀峻霖回復：【你天生就該做這個?！勘M管知道嚴浩翔那邊是深夜，不會立即看到。

上午的法律援助中心例會上，賀峻霖心不在焉地聽著案例討論。自從嚴浩翔離開，他的生活就被法考和"星光計劃"填滿，連軸轉(zhuǎn)的日程讓人喘不過氣。

"賀同學？"李教授的聲音將他拉回現(xiàn)實，"下周的模擬法庭，你負責被告方辯護，有問題嗎？"

賀峻霖猛地抬頭："我？"模擬法庭是法學院的重頭戲，通常由高年級學生主導。

"你處理農(nóng)村兒童權(quán)益案的思路很清晰。"李教授推了推眼鏡，"況且，'藝術(shù)+法律'公益項目需要更多展示機會。"

賀峻霖明白了——這是李教授在給他創(chuàng)造平臺。自從與音樂學院的合作項目啟動，他就成了兩個學院之間的聯(lián)絡(luò)人。

"我會好好準備。"他點頭應下，心里已經(jīng)開始構(gòu)思辯護策略。

會后，張學長攔住了他："聽說嚴浩翔在歐洲很順利？"

賀峻霖笑了笑："嗯，剛?cè)〉靡粋€小突破。"

"那挺好。"張學長欲言又止，"不過...你看到音樂學院論壇的帖子了嗎？"

賀峻霖皺眉："什么帖子？"

張學長掏出手機，點開一個鏈接："有人發(fā)的，關(guān)于嚴浩翔和那位女教授的...算了，你自己看吧。"

屏幕上是一張嚴浩翔和Lena教授在咖啡館的照片，兩人頭靠得很近，似乎在共同看一份樂譜。帖子標題赫然寫著：《留學鍍金的"音樂治療師"與導師不得不說的二三事》。

賀峻霖的血液瞬間凝固。這種捕風捉影的謠言他再熟悉不過了——當初陳教授就是用類似手段攻擊嚴浩翔的。

"別擔心，我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版主刪帖了。"張學長拍拍他的肩，"但這種東西傳得快..."

"謝謝提醒。"賀峻霖強作鎮(zhèn)定，"我相信嚴浩翔。"

回到宿舍，賀峻霖反復看著那張照片。理智告訴他這只是正常的工作交流，但心底有個聲音在問：為什么嚴浩翔沒提過這次咖啡廳見面？

他猶豫再三，還是給嚴浩翔發(fā)了條消息：【今天忙嗎？有空視頻嗎？】

三小時后，嚴浩翔回復：【剛結(jié)束實習，累癱了。明天一早還有督導會議，今晚可能沒精力視頻了。想你?！?/p>

賀峻霖盯著最后兩個字，胸口發(fā)悶。嚴浩翔從不會拒絕視頻，除非...他搖搖頭，制止自己繼續(xù)胡思亂想。

第二天的模擬法庭準備會上，賀峻霖明顯心不在焉，幾次答非所問。會議結(jié)束后，學姐林妍留下幫他整理材料。

"你狀態(tài)不太對。"林妍直言不諱，"擔心模擬法庭？"

賀峻霖搖搖頭："私事。"

"感情問題？"林妍敏銳地猜中，"異國戀？"

賀峻霖驚訝地抬頭。林妍笑了："別那種表情。你桌上那個維也納風景的明信片太顯眼了。"

賀峻霖不自覺摸了摸那張明信片——嚴浩翔到維也納第一天寄來的。

"信任是基礎(chǔ)，但溝通是關(guān)鍵。"林妍遞給他一杯咖啡，"我前男友就是因為在國外憋著不說，最后小事變大事。"

賀峻霖若有所思。當晚，他等到維也納的中午時間，主動撥通了視頻電話。

嚴浩翔很快接起，背景似乎是醫(yī)院休息室。他看起來疲憊但興奮："賀峻霖！正好想告訴你，昨天的突破案例上醫(yī)院簡報了！"

賀峻霖看著他發(fā)亮的眼睛，突然不知如何開口質(zhì)問那張照片。嚴浩翔的喜悅?cè)绱苏鎸?，他不忍心破壞?/p>

"怎么了？"嚴浩翔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常，"你臉色不太好。"

"看到音樂學院論壇的帖子了。"賀峻霖決定開門見山，"你和Lena教授在咖啡廳的照片。"

嚴浩翔的表情從困惑到震驚："什么帖子？我們只是討論那個自閉癥男孩的病例...等等，有人拿這個做文章？"

"標題寫得很惡心。"賀峻霖盡量平靜地說，"張學長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刪帖了。"

嚴浩翔的眉頭緊鎖："該死，我該想到的...賀峻霖，那只是工作，Lena教授有丈夫和孩子，上周我還去他們家吃過飯！"

賀峻霖頓時感到一陣羞愧："我知道，我只是..."

"不，你問出來是對的。"嚴浩翔打斷他，"異地戀最怕猜疑，我們應該直接溝通。"他頓了頓，"其實...我也有件事想問。"

"什么？"

"那個經(jīng)常給你朋友圈點贊留言的林學姐...你們走得很近？"

賀峻霖一愣，隨即恍然大悟："林妍？她是法律援助中心的骨干，最近一起準備模擬法庭..."他突然反應過來，"你吃醋了？"

嚴浩翔的耳根明顯紅了："才沒有！就是...隨口問問。"

兩人對視片刻，同時笑出聲來。那種緊繃的氣氛一下子消散了。

"我們真是一對傻瓜。"嚴浩翔搖搖頭，"隔著八千公里互相吃醋。"

賀峻霖長舒一口氣："下次有什么直接問，別自己瞎猜。"

"你也是。"嚴浩翔微笑，"對了，送你個東西。"

屏幕上一份文件傳輸過來，賀峻霖點開，是一首鋼琴曲的樂譜，標題是《時差情書·一》。

"我最近在寫一組鋼琴小品，每首都配一段語音解說。"嚴浩翔的聲音溫柔下來，"這首是關(guān)于我們第一次視頻時，你那邊的清晨陽光。"

賀峻霖的眼眶微微發(fā)熱。他想起那個清晨，自己剛起床頭發(fā)亂糟糟的，而維也納的夜晚讓嚴浩翔的聲音格外低沉溫柔。

"謝謝。"他輕聲說，"我也有東西給你。"

賀峻霖分享了一個云端文檔鏈接，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他這些天的生活點滴：【食堂新開的窗口難吃別試】【民法王教授喜歡提問后排學生】【星光計劃第三期反饋數(shù)據(jù)】...

"這是..."

"共享日記。"賀峻霖解釋，"你隨時可以看，就不會錯過我的生活了。"

嚴浩翔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："我們真是天生一對——我用音樂，你用文檔。"

掛斷視頻后，賀峻霖感到一種久違的平靜。距離或許會制造誤會，但真誠的愛總能找到溝通的方式。

時間如流水，轉(zhuǎn)眼嚴浩翔已在歐洲兩個月。賀峻霖的模擬法庭表現(xiàn)出色，被推薦參加全國大學生法律辯論賽。而"星光計劃"在他們的遠程協(xié)作下，不僅維持了原有課程，還新增了兩所合作學校。

辯論賽前夜，賀峻霖緊張得難以入睡。盡管準備充分，但公開演講始終是他的弱項。凌晨一點，手機突然震動——嚴浩翔的視頻請求。

"你怎么還沒睡？"接通后賀峻霖驚訝地問。維也納現(xiàn)在應該是下午五點，通常這個時間嚴浩翔都在實習。

"請假提前回來了。"嚴浩翔的背景是公寓的鋼琴前，"聽說某人明天有重要比賽？"

賀峻霖心頭一暖："有點緊張。"

"記得我教你的呼吸法嗎？"嚴浩翔的手指在琴鍵上輕輕按下幾個音符，"跟著這個節(jié)奏呼吸..."

舒緩的旋律如涓涓細流，賀峻霖不自覺地跟著調(diào)整呼吸。三分鐘后，他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心跳確實平穩(wěn)了許多。

"這是什么曲子？"

"剛即興創(chuàng)作的，《賀峻霖不再緊張之歌》。"嚴浩翔調(diào)皮地眨眨眼，"明天上臺前，就想著這個旋律。"

賀峻霖輕笑出聲："嚴老師真厲害。"

"那當然。"嚴浩翔驕傲地昂起頭，隨即正色道，"說真的，你準備得很充分，只需要相信自己的判斷。就像我告訴那些害羞的小患者——恐懼不會消失，但我們可以學會與它共處。"

第二天的辯論賽上，賀峻霖表現(xiàn)出乎所有人意料。當他站在臺上，腦海中回蕩著嚴浩翔的旋律時，那些曾經(jīng)困擾他的緊張感化作了專注的能量。

賽后，李教授拍著他的肩說："進步驚人！那個結(jié)巴的小伙子哪去了？"

賀峻霖笑而不答。只有他知道，是八千公里外的一段旋律，給了他站穩(wěn)的勇氣。

回到宿舍，他迫不及待地給嚴浩翔發(fā)消息：【贏了！最佳辯手！】

嚴浩翔回復了一個小熊跳舞的表情包：【就知道你會贏！我剛結(jié)束實習，累但充實?！扛綆б粡堈掌莻€自閉癥男孩正對著嚴浩翔微笑。

賀峻霖保存了照片，放進一個名為"星光"的專屬相冊。里面全是嚴浩翔發(fā)來的工作瞬間——孩子們的笑臉、音樂治療室的布置、維也納的雪景...每一張都記錄著嚴浩翔的成長軌跡。

他打開共享文檔，在新的一頁寫下：【今天贏了辯論賽，評委說我的臺風很穩(wěn)。沒告訴他們秘密武器是遠在維也納的某位音樂治療師。PS：想你了。】

合上電腦，賀峻霖望向窗外。北京的夜空少見星辰，但他知道，在某個遙遠的城市，有個人正與他望著同一片天空，以同樣的頻率心跳。

這才是最重要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