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雀橋下的水泛著腥銹味,混著腐爛的果皮和劣質(zhì)脂粉的氣息,在初春的陰雨天里發(fā)酵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。許寧芷撐著素白油紙傘,繡鞋踏過青石板上的積水,裙角卻半點(diǎn)未濕。
她今日特意換了身素凈衣裳,發(fā)間只簪一支白玉簪,連耳墜都未戴,生怕在這魚龍混雜的黑市里惹眼。可即便如此,她走過時(shí),仍有人盯著她雪白的后頸竊竊私語。
“聽說許家那位二小姐,看著溫婉,手段卻狠著呢……”
許寧芷唇角微彎,恍若未聞。
黑市最深處,人牙子的攤子支在破敗的屋檐下,籠子里關(guān)著形形色色的“貨物”——有異域來的舞姬,有因罪沒入賤籍的官家小姐,甚至還有被拐來的良家女子。
許寧芷的目光掃過,最終停在角落里一個(gè)少女身上。
她穿著粗布衣裳,抱膝坐在籠子里,烏黑的發(fā)絲凌亂地散著,露出一張蒼白卻極清秀的臉。最令人驚異的是,她的眉眼竟與許云棠有七分相似。
“這個(gè),叫什么名字?”許寧芷輕聲問。
人牙子咧嘴一笑,露出黃黑的牙齒:“小姐好眼力!這丫頭叫阿棠,剛送來沒幾日,性子軟,聽話得很。”
許寧芷緩步走近,蹲下身,與籠中的少女平視。
阿棠怯怯地抬頭,一雙杏眼清澈見底,像初生的小鹿,懵懂又無辜。
“你……是誰?”她小聲問。
許寧芷笑了,伸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,指尖冰涼:“我是來帶你走的人?!?/p>
阿棠怔了怔,隨即眼睛微微亮起來:“真的?”
“真的?!痹S寧芷聲音溫柔,眼底卻幽深如潭,“從今往后,你跟著我,好不好?”
阿棠用力點(diǎn)頭,眼里滿是單純的歡喜。
人牙子搓著手湊過來:“小姐,這丫頭雖不算絕色,但勝在干凈,您若要,這個(gè)數(shù)……”他比了個(gè)手勢(shì)。
許寧芷看也未看,直接讓身后的丫鬟遞上一袋銀子。
“人我?guī)ё吡??!彼溃敖袢罩?,若有人問起……?/p>
人牙子立刻諂笑:“小姐放心,小的什么都不知道!”
許寧芷滿意地頷首,轉(zhuǎn)身朝外走去。阿棠怯生生地跟在她身后,腳步輕得幾乎無聲。
回府的馬車上,許寧芷遞了塊帕子給阿棠:“擦擦臉?!?/p>
阿棠接過,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臉上的污痕,露出原本白皙的肌膚。許寧芷靜靜看著她,忽然伸手,指尖輕輕描摹她的眉眼。
“真像啊……”她低喃。
阿棠茫然:“像誰?”
許寧芷收回手,笑意溫柔:“像一位故人。”
馬車駛?cè)朐S府側(cè)門,阿棠被帶進(jìn)一間僻靜的院落。許寧芷親自替她沐浴更衣,換上嶄新的衣裙,又親手為她梳發(fā)。
銅鏡里,阿棠的臉被燭火映得瑩潤(rùn)如玉,許寧芷站在她身后,指尖纏繞著她的發(fā)絲,輕聲道:“從今日起,你就叫‘云棠’?!?/p>
阿棠眨了眨眼:“可我叫阿棠……”
“不?!痹S寧芷俯身,在她耳邊低語,氣息如毒蛇般纏繞,“你叫云棠,是我的姐姐。”
阿棠似懂非懂,卻還是乖乖點(diǎn)頭。
許寧芷笑了,指尖撫過她的唇瓣,眼底暗色翻涌。
“乖,以后……要聽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