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中有滴水聲。

柯磊睜開眼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站在無盡的白色走廊里。墻壁上規(guī)律分布著神經(jīng)突觸形狀的壁燈，地面是半透明的，下方可見流動的腦脊液般的液體。這是梁明遠構建的意識迷宮——他立刻明白了。

"喜歡我的設計嗎？"梁明遠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，"基于你海馬體的空間記憶神經(jīng)元構建，每個轉角都對應你的一段經(jīng)歷。"

柯磊摸向腰間，配槍還在。但當他試圖回憶警局最近的布局時，記憶像浸水的墨水般暈染開來。取而代之的，是陌生的實驗室影像——梁明遠的記憶正在滲透。

第一個轉角處出現(xiàn)童年家的幻象。小柯磊在院子里玩耍，而屋內，穿警服的父親正與一個戴銀戒指的人交談。當柯磊想靠近時，幻象突然扭曲，父親的臉變成了楊教授。

"記憶只是可編輯的劇本。"梁明遠的投影出現(xiàn)在走廊盡頭，比生前年輕許多，"比如你永遠不知道，你'父親'其實是第七位原型體的候選者之一。"

柯磊開槍射擊，子彈穿過投影打在墻上，濺起的"血液"卻是藍色的納米流體。觸碰到皮膚的瞬間，更多陌生記憶涌入：手術臺的無影燈，頭骨被鉆開的震動感，以及...某個雨夜，林修被綁在實驗臺上的畫面。

"這是未來記憶。"梁明遠的聲音帶著笑意，"等你完全成為我，就會這樣對待你的好朋友。"

現(xiàn)實世界，濱海精神病院B棟。

林修將神經(jīng)干擾器貼在B棟外墻，屏幕上柯磊的腦電波劇烈波動。"他陷入REM了。"B-1999-017（趙雨晴）的手語又快又急：【樓頂發(fā)射器功率提升至300%】。

精神病院的走廊比記憶中更加扭曲。所有病房門都標著"Prototype"加編號，唯有7號門閃著紅光。林修撬開6號門，里面的景象讓他胃部痙攣——

杜雨生教授被綁在手術椅上，頭顱接滿電極。而本該是他大腦的位置，是一個浸泡在培養(yǎng)液中的鮮活大腦，腦干連接著機械呼吸機。監(jiān)護儀顯示：該大腦正處于極度活躍狀態(tài)。

"神經(jīng)宿主..."林修瞬間明白了梁明遠的計劃，"他把自己的意識分散存儲在六個大腦中，等待第七個完整容器..."

趙雨晴突然拽著他蹲下。走廊盡頭，李副隊長帶著兩名醫(yī)護人員推著擔架車走來。車上是被束縛的柯磊，他的太陽穴貼著電極片，眼皮快速顫動。

"準備意識傳輸。"李副隊長亮出右手無名指的銀戒指——那根本不是裝飾，而是與擔架車控制端配對的神經(jīng)信號發(fā)射器。

林修的手機突然震動。技術科發(fā)來緊急解密文件：【李XX，前T項目安全官，負責銷毀證據(jù)。但他在梁明遠車禍死亡前，秘密備份了其EEG全譜】。

虛擬世界中，柯磊已走到迷宮中心。

這里矗立著七面鏡子，每面都映出不同版本的自己。最右側的鏡中，他的警服漸漸變成白大褂，右手浮現(xiàn)出銀戒指。

"選擇你的真實身份。"七面鏡子同時發(fā)出梁明遠的聲音，"執(zhí)法者？劊子手？或者...我最好的作品？"

柯磊舉槍射碎最左側的鏡子。裂紋中滲出鮮血，而碎片上映出的竟是林修的臉。突然，所有鏡子開始播放記憶片段：

——五歲的林修被綁在手術臺上，楊教授手持骨鉆；

——警校畢業(yè)那天，柯磊與李副隊長的單獨談話；

——梁明遠車禍現(xiàn)場的隱秘角度錄像，顯示有人提前破壞了剎車；

最后一塊碎片上，浮現(xiàn)出柯磊從未見過的畫面：自己躺在某個實驗臺上，李副隊長正將納米注射器刺入他的視神經(jīng)。

"這才是被刪除的真實。"鏡子里的梁明遠微笑，"你以為的正義人生，不過是T項目的延續(xù)實驗。"

現(xiàn)實世界的走廊里，林修和趙雨晴無聲逼近手術室。透過觀察窗，他們看到柯磊被連接上一臺類似透析機的設備，而另一端通向7號培養(yǎng)艙——里面漂浮著梁明遠生前最后備份的大腦組織。

"意識傳輸進度65%..."機械女聲播報，"杏仁核量子共振建立..."

林修踹開門的同時擲出手術刀。刀鋒精準斬斷柯磊頭部的數(shù)據(jù)線，但李副隊長的槍已經(jīng)對準了趙雨晴。

"真遺憾。"李副隊長扣動扳機，"只差最后一步就能..."

子彈擊中的卻是突然躍起的柯磊。在現(xiàn)實世界，他的眼睛仍然閉著，但身體仿佛被另一種意識操控般行動起來。

虛擬迷宮里，柯磊站在最后一面鏡子前。鏡中的梁明遠已經(jīng)完全占據(jù)他的倒影，只剩下右眼還保留著原本的瞳孔。

"放棄吧。"鏡中人伸出手，"成為我，你就能知道所有真相..."

柯磊突然笑了。他掏出林修塞給他的警?；照?，狠狠按在鏡面上："比如這個真相？"

徽章背面刻著的"見證人"三個字突然發(fā)光。虛擬迷宮開始崩塌，墻壁上浮現(xiàn)出無數(shù)警校訓練的記憶碎片——這些是梁明遠永遠無法模擬的純粹經(jīng)歷。

"你算錯了一點。"柯磊的聲音在崩潰的迷宮中回蕩，"真正的執(zhí)法者精神，永遠不會向操控者屈服。"

現(xiàn)實世界的手術室里，7號培養(yǎng)艙突然爆裂。梁明遠的大腦組織在空氣中迅速氧化變黑，而連接柯磊的設備顯示：【傳輸中斷。主體意識抵抗強度：100%】。

"不可能！"李副隊長瘋狂地按動銀戒指，"系統(tǒng)！強制覆蓋！"

柯磊的眼睛猛然睜開。但瞳孔的顏色一深一淺——左眼是原本的棕褐色，右眼卻變成了梁明遠特有的灰藍色。

"有趣的發(fā)展。"他的聲音變成兩個人的混合體，右手拔出配槍，流暢得不像第一次用槍的人，"現(xiàn)在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了，李安全官。"

槍響。李副隊長捂著肩膀倒地，難以置信地瞪著"柯磊"："你...你怎么能反抗主體意識？"

"量子糾纏的美妙之處。"柯磊-梁明遠綜合體轉動著手中的槍，"當兩個意識完全同步時，到底誰控制誰呢？"

林修和趙雨晴警惕地后退。手術室的燈光忽明忽暗，映照出柯磊臉上不斷變換的表情——時而猙獰時而清醒。

"林...修..."柯磊的左手死死按住右臂，像是在與無形的敵人搏斗，"用...反制...頻率..."

林修瞬間明白了。他掏出手機，播放出當年在骨相迷宮案中錄制的特定聲波——那是能干擾量子共振的楊教授臨終腦電波。

柯磊的身體如遭雷擊般劇烈顫抖。當他再次抬頭時，右眼已經(jīng)恢復本色，但額頭布滿冷汗："暫時壓制住了...不過他的意識碎片還在我的邊緣系統(tǒng)里..."

警笛聲由遠及近。趙雨晴突然指向監(jiān)控屏幕——精神病院樓頂，那個量子發(fā)射器正在過載運轉，七道紅光匯聚成一道，直指夜空某處。

"不是針對柯磊的！"林修沖向控制臺，"他們在追蹤更大的目標...天?。?

衛(wèi)星云圖顯示，紅光指向的正是今晚即將掠過濱海市上空的國際空間站——上面搭載著最先進的量子通信實驗設備。

"終極容器..."柯磊艱難地支起身子，"梁明遠要的不是人類大腦...是太空中的量子計算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