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無羨蹲在茶館屋檐下擺弄著手里那枚赤銅色爆竹，火星子順著引線爬到他指尖又倏地縮回去。

街對面兩個修士的交談聲混著茶湯熱氣飄過來："聽說云夢澤的鯉魚長了人臉……""歸墟裂縫八成是真的！"

銅錢"叮"地彈上半空，被他用牙齒叼住。"掌柜的，賒壺梨花白！"黑衣青年晃著空酒壺翻上屋脊，腰間符紙被風(fēng)吹得嘩啦作響。

他瞇起右眼望向東南方——那里有團灰霧正蠶食晚霞，像塊潰爛的瘡口。

姑蘇藍氏的卷云紋抹額掠過竹林時，藍忘機正用冰棱在掌心刻下第三道血痕。

霜氣沿著經(jīng)絡(luò)爬上脖頸，壓制住心臟處躁動的冰晶。

歸墟裂縫的波動比他預(yù)料的更兇猛，腰間玉令突然震顫著指向北方，他抬頭撞見蹲在樹杈上啃桃子的黑衣人。

"藍二公子這是要去收妖？"魏無羨吐出桃核，袖口滑出張爆破符，"帶個符師當(dāng)幫手唄。"他說話時右眼瞳色暗了幾分，金芒在瞳孔深處轉(zhuǎn)瞬即逝。

藍忘機收劍時劍鞘磕在青石上濺起火星："噬靈霧專吞靈力。"話音未落，魏無羨已經(jīng)拽著他衣角騰空而起，二十張符紙在身后炸成青色焰火，將追來的灰霧燒出個窟窿。

江澄把酒壇摔在客棧欄桿上時，紫電正在他指節(jié)噼啪作響。

樓下那兩個身影穿過集市如同劈開潮水的刀，藍忘機的劍氣凍住半條街的燈籠，魏無羨的符咒卻專往算命攤子底下鉆。

他盯著藍忘機后頸逐漸蔓延的霜紋，指腹擦過三毒劍柄的裂痕——那是三個月前被冰晶所傷。

"往生咒畫歪了可要招餓鬼的。"魏無羨突然停在水潭邊，符筆蘸著潭水在藍忘機劍身上勾了道金線。

他右眼在陰影里完全變成琥珀色，十七道重影在潭面交錯閃現(xiàn)，最后匯聚成東南方扭曲的枯樹。

藍忘機突然按住心口，冰晶刺破皮膚在鎖骨綻開霜花。

噬靈霧從地縫噴涌而出的瞬間，魏無羨甩出的爆竹在空中炸出北斗七星陣，爆開的磷火卻突然轉(zhuǎn)向，將躲在槐樹后的江澄照得無所遁形。

"江宗主這壇三十年陳釀，砸人可惜了。"魏無羨用劍鞘接住飛來的酒壇，琥珀色瞳孔映出江澄衣擺下的黑血——那是被噬靈霧腐蝕的痕跡。

藍忘機的劍尖在地面劃出冰圈，將三人籠在森冷霧氣中，他抹去嘴角冰渣時，發(fā)現(xiàn)魏無羨藏在袖中的右手正在滴血。

暮色徹底沉淪時，他們站在龜裂的河床上。

魏無羨扯開發(fā)帶纏住滲血的右眼，指間夾著的符紙顯出血線勾勒的山川脈絡(luò)。

藍忘機忽然按住他手腕，冰晶順著血脈爬上小臂："你在看第幾條世界線？"

"第三十七條。"魏無羨笑著咬破指尖在冰晶上畫符，金瞳透過繃帶滲出光，"這條河里本該漂著江澄的尸體。"話音未落，對岸傳來酒壇碎裂聲，江澄的三毒劍正插在浮現(xiàn)人臉的石碑上。

河面開始蒸騰紫霧時，藍忘機看見自己的倒影長出獠牙。

魏無羨甩出的爆竹在水面炸起七丈高的水墻，卻在碰觸霧氣的剎那凝固成冰雕。

他右眼的繃帶被血浸透，嘴里還叼著半張沒點燃的爆破符："藍湛，你心跳聲吵得我耳鳴。"

藍忘機剖開第二朵心口冰花時，整個時空發(fā)出琉璃碎裂的脆響。

魏無羨突然拽著他撲向右側(cè)，他們方才站立的地面睜開三只猩紅瞳孔。

江澄的怒喝聲從虛空中傳來，紫電抽碎的空間裂縫里，隱約可見無數(shù)個藍忘機正在結(jié)冰。

當(dāng)血月攀上鏡淵邊緣時，魏無羨的符紙燒穿了最后一片噬靈霧。

藍忘機劍尖垂落的冰凌里封存著半張人臉，江澄的佩劍不知何時多了道冰裂紋。

三人背靠的枯樹突然流淌出樹脂，那琥珀色的漿液里，浮現(xiàn)出與魏無羨一模一樣的金瞳。

七枚銅錢在龜裂的河床上擺成北斗狀，魏無羨咬破的指尖懸在"天樞"位遲遲未落。

藍忘機劍尖凝著的冰凌突然炸開，碎冰碴子濺到符紙上，把朱砂畫的鎮(zhèn)靈咒暈染成血蜘蛛。

"東南巽位。"藍忘機突然扯開衣襟，心口冰晶生長出蛛網(wǎng)狀霜紋。

魏無羨袖中滑落的爆竹還沒沾地，就被他劍風(fēng)掃向半空——青紫色火焰轟開濃霧的剎那，十七個提著紅燈籠的江澄從不同方向走來。

魏無羨右眼繃帶滲出金紅色，符紙擦過藍忘機冰晶的瞬間燃起幽藍火苗："這些可不是幻象。"他說話時后槽牙咬得咯咯響，爆開的火星子竟將某個"江澄"的燈籠燒出人臉輪廓。

藍忘機旋身將劍插進地面，冰層順著卦位蔓延時，所有提燈人的倒影都長出獠牙。

江澄本尊的三毒劍就是這時候劈進來的。

劍風(fēng)掃飛三枚銅錢，紫電流竄過的地方，提燈人化作黑水滲入地縫。"你們在喂豬圈嗎？"他靴底沾著的噬靈霧正在蠶食金線云紋，袖口暗袋卻藏著姑蘇藍氏的傳訊玉簡。

魏無羨突然笑出聲，染血的繃帶被他扯下來纏住江澄手腕："小心別讓紫電吃了自家主人。"繃帶縫隙間，藍忘機看見他右眼瞳孔分裂成雙環(huán)，三十七道重影在琥珀色里流轉(zhuǎn)。

地面開始震動時，魏無羨甩出的爆竹竟在半空拼成姑蘇藍氏家紋。

藍忘機心口冰晶突然刺破皮膚。

他反手將染血的冰碴按在江澄眉心，霜花綻開的瞬間，三人腳下浮現(xiàn)出青銅質(zhì)感的卦盤。

魏無羨趁機把酒潑在卦象上，酒液蒸騰的霧氣里，浮現(xiàn)出九個正在結(jié)冰的藍忘機虛影。

"第三重天的記憶獻祭。"藍忘機劍鞘重重磕在"坎"位，冰霧凝成的卷宗顯示江澄七日前就被噬靈霧寄生。

魏無羨卻盯著自己逐漸透明的左手，舌尖舔過虎口滲出的金血——那分明是燭九陰的鱗片光澤。

噬靈霧化作巨蟒撲來時，魏無羨突然把江澄推進藍忘機懷里。

他右眼完全變成豎瞳，爆開的二十八個爆竹在霧中拼出歸墟星圖。

藍忘機趁機將冰晶捏碎撒向星圖空缺處，霜雪凝結(jié)的剎那間，三人看見霧墻后站著個兜帽遮眼的"魏無羨"，正往裂縫里傾倒冒著金光的記憶碎片。

"那是老子上個月丟的桂花釀！"魏無羨符筆點地躍起，卻被藍忘機拽著后領(lǐng)摔回卦盤中心。

江澄的紫電抽碎虛空時，他們腳下突然出現(xiàn)姑蘇藍氏的禁地寒潭——潭底沉著九百具藍忘機的冰雕尸骸。

藍忘機突然削斷自己一截頭發(fā)。

發(fā)絲落入卦盤的瞬間，整個空間開始倒轉(zhuǎn)。

魏無羨趁機將染血的銅錢塞進江澄衣領(lǐng)，符紙貼著他后背燒出驅(qū)靈陣："江宗主衣擺沾的噬靈霧，怕不是從自家祠堂帶出來的？"

裂縫擴大到吞沒半片天空時，魏無羨摸出個竹筒炮仗。

藍忘機看見他藏在筒底的冰晶碎片——那分明是自己今晨被削落的發(fā)梢凝成的。

炮仗炸開的七彩煙霧里，千萬個世界線的碎片如雨墜落，每個碎片里都有個藍忘機在封印裂縫。

"接著！"魏無羨拋來的酒葫蘆里沉著他那枚金瞳。

藍忘機仰頭飲下時嘗到燭龍血的味道，心臟冰晶突然暴長出枝椏，將撲向江澄的噬靈霧凍成琥珀。

江澄的三毒劍就在這時刺穿自己倒影，黑血噴濺處，裂縫中傳出龍吟般的共鳴。

當(dāng)魏無羨的繃帶完全變成金色時，藍忘機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冰晶開始吞噬霜紋。

他們腳下的卦盤突然浮現(xiàn)姑蘇藍氏禁制，江澄佩劍的冰裂紋里滲出藍氏抹額同款的卷云紋。

噬靈霧凝聚成鏡面的剎那，三人同時看見——魏無羨左肩趴著條正在啃食記憶的燭九陰幼體。

"藍湛你心跳漏了兩拍。"魏無羨說這話時，右眼淌出的金血正逆流滲回瞳孔。

藍忘機劍尖挑破自己心口冰晶，將核心處那粒幽藍晶體彈進裂縫。

晶體炸開的冰霧里，隱約可見魏無羨在七個平行世界同時焚燒符紙的身影。

江澄突然把酒壇砸在兩人中間。

酒液凝成的鏡面上，歸墟裂縫正在吞噬藍忘機的冰晶倒影。

魏無羨袖中滑出的爆竹串成姑蘇藍氏家紋項鏈，爆炸的氣浪推著他們撞向裂縫邊緣時，藍忘機看見魏無羨用口型說了句"別信江澄"。

當(dāng)裂縫邊緣開始結(jié)晶時，魏無羨的右眼徹底失焦。

他摸出個刻滿冰裂紋的玉鈴鐺——那分明是藍忘機今早系在劍穗上的物件。

藍忘機揮劍斬斷鈴鐺的瞬間，千萬個時空的雨滴突然倒懸，每顆水珠里都映出他們以不同方式墜入裂縫的畫面。

"該交過路費了。"魏無羨笑著吞下藍忘機半片冰晶，金瞳暴漲的光芒里，裂縫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。

江澄的紫電就在這時纏住兩人手腕，電流竄過的位置，赫然浮現(xiàn)姑蘇藍氏抹額特有的云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