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七爺?shù)难谀镜匕迳向暄殉煞麜r,林盞聽見了鼓聲。
那鼓點從地底深處傳來,震得她齒根發(fā)酸。老頭拽著她后撤三步,青磚地面突然塌陷成漩渦,數(shù)十條纏著紅繩的指骨破土而出,正瘋狂抓撓著姑媽的繡鞋。
"接??!"常七爺拋來枚生銹的八卦鏡,"照她天靈蓋!"
銅鏡觸手的剎那,林盞眼前炸開無數(shù)畫面:1912年的雨夜,曾祖母跪在祠堂吞下活蝮蛇;1998年洪災時,母親在堤壩埋下刻著生辰的陶偶;還有此刻——姑媽脖頸的金線正分裂出七條分支,如同蛛網(wǎng)般爬向她的七竅。
鏡面突然變得滾燙。林盞本能地舉起銅鏡,一道青光自鏡中迸射,將姑媽釘在太師椅上。那些金線發(fā)出金屬斷裂的錚鳴,姑媽大張的嘴里涌出渾濁的河水,水草間裹著半枚玉扳指——和魚腹中的耳墜顯然是一對。
"七竅鎖魂。"常七爺咬開酒囊灌了口烈酒,"你們林家女眷,都是蛟君備下的容器。"
地板上的骨手突然暴漲,拽著姑媽向地縫墜去。林盞撲過去抓住姑媽的手腕,觸感卻像握住條濕滑的鰻魚。借著八卦鏡的微光,她看見姑媽瞳孔里游動著細小的黑影——正是宴席上那些黑霧的源頭。
"閉眼!"
常七爺?shù)臒煷佋以谇啻u上,迸濺的火星竟然凝成符咒。林盞在強光中緊閉雙目,卻感覺有冰涼的手指探入自己口腔。當她被迫張嘴的瞬間,喉間突然涌入腥甜的液體。
"吞了這口龍涎酒!"老頭的暴喝震得她耳膜生疼,"看看你們林家造的好孽!"
灼燒感順著食道蔓延。再睜眼時,林盞的視野里浮動著無數(shù)金線,整座老宅仿佛被巨型蛛網(wǎng)籠罩。最粗的那根金線從祠堂方向延伸而來,貫穿所有女眷的眉心,最終消失在東南方的夜空。
東南方二十里,正是白天旅游大巴經(jīng)過的斷龍崖。
"那是...姑媽夢里出現(xiàn)的古塔?"林盞突然記起夢境細節(jié),"導游說塔下鎮(zhèn)著明代河妖..."
話音未落,樓下傳來瓷器碎裂聲。常七爺臉色驟變,抓起把香灰撒向窗口。香灰在半空凝成箭頭狀,直指后院的古井。
井沿的青苔正在瘋長。當二人趕到時,井口已爬滿藤壺般的肉瘤。林盞用竹竿戳破一顆,爆出的膿血里赫然裹著半片金箔——與婚書上的封印同源。
常七爺突然扯開衣襟,露出布滿鱗片的胸膛。他將酒潑在井口,渾濁的井水瞬間沸騰,浮起七具纏著水藻的白骨。每具骸骨的左手無名指都套著金鑲玉戒指,缺口處與林盞撿到的耳墜嚴絲合縫。
"三姑六婆,七女祭江。"老頭的聲音像是從深淵傳來,"你們林家祖上把女兒當祭品,現(xiàn)在輪到你們這輩來還陰債了。"
井底突然傳來鎖鏈拖曳聲。林盞后退半步,踩碎了塊瓦當。借著月光,她看清瓦當上刻著的家徽:本該是祥云紋的位置,赫然是條吞尾蛟龍。
更可怕的是,她腕間凝固的銀鐲殘液突然流動起來,在地面匯成行小字:
"子時三刻,開棺驗女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