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的轟鳴聲在密閉的地下室形成詭異的回響,林清瑤從積水中掙扎著爬起來時,右手的碳化傷口蹭過金屬門框,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。應急光源在墻面投下蛛網狀的藍光,照亮漂浮在水面的檔案紙屑——那些被泡發(fā)的紙上,還能辨認出顧北辰十六歲時歪歪扭扭的筆跡。
"咳...咳咳..."
她吐出嗆入氣管的污水,視網膜上還殘留著被激流沖撞時的眩暈感。左腿的傷口在冷水浸泡下已經麻木,但右手指骨斷裂處隨著脈搏一跳一跳地疼。積水突然泛起漣漪,墻角的投影儀自動啟動,灰白的監(jiān)控畫面在滲水墻面上抖動。
畫面里灰西裝男人正用槍管抵著顧北辰的后腰,兩人穿過校史館西側走廊。顧北辰的白襯衫后襟沾著大片血跡,左臂不自然地垂著,但腳步依然平穩(wěn)得可怕。就在他們經過監(jiān)控探頭時,顧北辰突然轉頭,被雨水打濕的劉海下,眼睛直直望向鏡頭。
林清瑤的呼吸停滯了半秒。
監(jiān)控沒有聲音,但她看見顧北辰的嘴唇開合三次,右手在身側迅速比劃出他們十六歲發(fā)明的加密手勢——無名指和小指同時彎折,拇指壓住食指第二關節(jié)。當年在天文臺頂樓,這個手勢代表"相信我"。
投影突然閃爍,畫面切換成計算機樓地下室的平面圖。紅色光點顯示灰西裝男人的同伙正在逼近B區(qū)通道,距離她所在位置只剩兩道防火門。林清瑤踉蹌著撲向角落的古籍修復臺,碳化的右手按在生物識別區(qū)時,設備發(fā)出尖銳的警報。
"識別失敗,權限不足。"
金屬臺面彈開暗格,紫外線燈自動亮起。泛黃的債務協(xié)議在冷光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熒光批注,最后一頁的監(jiān)護權轉讓條款上,顧北辰的簽名旁邊顯示著電子簽署時間——正是她談判成功后的第三小時零七分。
積水中突然傳來震動。沈墨的加密信息透過防水袋在掌心發(fā)燙:"監(jiān)護權文件是偽造的,子晴的學籍記錄沒有變動。"
天花板傳來重物拖拽的聲響,通風管道的螺絲正在一顆顆崩飛。林清瑤抓起操作臺上的骨刀,毫不猶豫劃開右手未碳化的虎口。鮮血滴入DNA識別槽的瞬間,整個地下室的設備同時啟動,十六臺顯示器彈出不同的監(jiān)控畫面。
左上角的屏幕里,顧北辰突然撞向灰西裝男人。在對方踉蹌的瞬間,他用膝蓋壓碎墻角的消防報警器,噴淋系統(tǒng)將走廊變成雨霧彌漫的迷宮。借著混亂,顧北辰的右手在背后比出新的手勢——拇指與食指圈成環(huán)形,其余三指伸直。
這是他們高考前夜約定的危險信號。
"需要雙人操作..."林清瑤念出控制臺閃爍的提示文字,目光掃過其他監(jiān)控屏。校史館三層的走廊上,六個黑衣人正在破門;計算機樓主入口的攝像頭顯示,兩輛黑色轎車急剎在雨幕中;而最近的那個屏幕上,通風管道蓋板已經被撬開一條縫隙。
她抓起紫外線燈照向債務協(xié)議,隱藏的熒光纖維在紙頁邊緣組成北斗七星圖案。其中"天樞"星的位置正好對應監(jiān)護權條款的簽署日期——那天的課程表顯示,顧北辰全天都在參加工信部的封閉會議。
"生物認證通過,協(xié)同模式啟動。"
機械女聲響起時,通風管道蓋板轟然墜落。林清瑤抄起骨刀扎進控制臺縫隙,強行扳開需要兩人同時按壓的保險開關。警報聲頓時拔高到刺耳的頻率,所有顯示器同時跳轉成數據銷毀倒計時。
第一個黑衣人鉆出通風管的瞬間,林清瑤撞翻了紫外線燈。冷光照亮她身后那面貼滿照片的軟木板——十六歲的顧北辰在圖書館密道里回頭微笑,他當時白襯衫的第二顆紐扣上,刻著和現在債務協(xié)議邊緣相同的星形標記。
倒計時跳到最后一秒時,整個地下室陷入黑暗。只有監(jiān)護權文件上的熒光印章還在發(fā)亮,顯示簽署IP地址與北辰科技總部的服務器完全不符。林清瑤摸到沈墨提前藏在古籍修復儀里的信號槍,對著通風管連開三發(fā)。
紅色信號彈照亮了墻角的檢修通道,也照亮了正從通風管爬出的黑衣人驚愕的臉。林清瑤撲向通道時,聽見身后傳來重物落水的悶響,以及金屬器械在積水中導電的噼啪聲。
通道盡頭傳來熟悉的鋼琴聲,是沈墨在演奏他們約定的莫爾斯電碼。林清瑤拖著傷腿爬進狹窄的管道,身后追擊者的手電光在拐角處交錯成網。當她的指尖碰到第一個檢修口時,鋼琴聲突然變成貝多芬《暴風雨奏鳴曲》的激烈段落。
防水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,沈墨發(fā)來的定位圖上,代表顧北辰的綠色光點正在校史館地下二層高速移動。與之重疊的,還有個不斷閃爍的紅色坐標——正是十六歲那年,顧北辰在課桌下刻給她看的秘密地點。
管道深處傳來水流加速的轟鳴,林清瑤攥緊染血的骨刀。前方檢修口的螺絲已經松動,微光從縫隙里滲進來,在潮濕的金屬內壁上投下細碎的光斑,就像那年天文臺的星光穿過通風孔,落在他們交握的掌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