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吧的霓虹燈在夜色中閃爍,張奕然仰頭灌下今晚第三杯啤酒,把玻璃杯重重砸在桌面上,引來周圍幾道好奇的目光。
"你們知道我老媽今天又跟我說什么嗎?"他的聲音因為酒精作用而略微提高,"她又想安排我和王櫓杰那個完美主義者約會!"
好友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,一臉同情:"又來了?這都第幾次了?"
"從高中畢業(yè)到現(xiàn)在,少說也有二十次了吧。"張奕然掰著手指頭數(shù),"我二十二歲生日那天,她居然把王櫓杰的簡歷塞在我蛋糕里!說什么'看看人家櫓杰多優(yōu)秀'。"
沈安淮咯咯笑起來:"阿姨這是多執(zhí)著啊。"
"執(zhí)著?簡直是走火入魔!"張奕然夸張地揮舞著手臂,"你們知道王櫓杰有多煩人嗎?小學時我數(shù)學考了85分,高興地拿回家,結果他剛好在我家,看了一眼就說'這個題型我昨天才教過你'。"他捏著嗓子模仿王櫓杰冷靜自持的聲音,"然后——他居然當場拿出紅筆給我改卷子!"
朋友們哄堂大笑,張奕然越說越起勁。
"初中露營,大家都在玩真心話大冒險,就他一個人在旁邊搭帳篷,還非要按說明書的標準步驟來。我故意搗亂,他就用那種'你又犯病'的眼神看我——天啊,那時候他才十四歲,眼神就跟教導主任似的!"
"最過分的是高中畢業(yè)舞會,"張奕然又點了一杯龍舌蘭,"我媽硬是說服他邀請我,結果整晚他都在糾正我的舞步。'張奕然,你的節(jié)奏感呢?''這個轉(zhuǎn)身角度不對。'——我是去跳舞,不是去參加奧運會體操比賽!"
酒保送上新的酒,張奕然一飲而盡,感覺酒精在血管里燃燒。
"現(xiàn)在可好,我倆都工作了,我媽更來勁了。上周她居然同時給我們報了同一個烹飪班!你們能想象王櫓杰切菜的樣兒嗎?每根胡蘿卜絲都得一樣粗細,土豆丁必須完美立方體..."他搖搖頭,"我故意把面粉弄得到處都是,他那個表情,嘖嘖..."
林墨笑得直拍桌子:"所以你倆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?"
"絕對沒有!"張奕然斬釘截鐵地說,"我跟王櫓杰就像...就像油和水,火和冰,貓和狗——天生不合拍!"
又聊了半小時,張奕然看了看表,搖搖晃晃地站起來:"不行了,明天還得上班...我得回去了..."
"你這樣子能開車嗎?"沈安淮擔憂地問。
"叫代駕唄..."張奕然摸出手機,卻發(fā)現(xiàn)有三個未接來電,全來自他母親。
他剛想回撥,林墨就指了指酒吧門口:"呃,奕然...我想你不用叫代駕了。"
張奕然順著朋友手指的方向看去,頓時酒醒了一半。
王櫓杰正站在酒吧門口,修長的身影在霓虹燈下投出一道陰影。他穿著簡潔的深藍色襯衫,袖子挽到手肘,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。一如既往地完美無瑕,連頭發(fā)絲都像精心計算過角度般妥帖。
最要命的是,他手里拿著車鑰匙,臉上掛著張奕然無比熟悉的、那種"你又給我添麻煩"的表情。
"說完了?"王櫓杰的聲音冷靜得可怕,"上車。"
張奕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(zhuǎn),不只是因為酒精。他機械地跟朋友們道別,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跟著王櫓杰走向停車場。
車內(nèi)的沉默幾乎凝成實質(zhì)。張奕然偷偷瞄了一眼王櫓杰的側(cè)臉——高挺的鼻梁,緊抿的薄唇,下頜線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完美角度。他忽然想起高中時曾有女生說過,王櫓杰長得像雕塑,完美但冷冰冰的。
"那個..."張奕然試圖打破沉默,"我媽叫你來的?"
"嗯。"王櫓杰簡短地回答,"她擔心你喝酒沒法開車。"
"她怎么知道我在喝酒..."
"定位共享。"
張奕然捂住臉:"天啊,我都二十四歲了..."
"行為卻像十七歲。"王櫓杰接話,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。
張奕然正想反駁,車子已經(jīng)停在了他的公寓樓下。他如獲大赦般解開安全帶:"好了,謝謝你送我回來,晚安——"
他剛邁出一步,就被王櫓杰拽住了手腕。那只手溫暖干燥,觸感意外地令人安心。
"阿姨讓我今晚睡這。"王櫓杰說,語氣不容置疑。
"什么?不行!"張奕然瞪大眼睛,"我好好的,不需要保姆!"
王櫓杰已經(jīng)拿出鑰匙——天知道他從哪弄來的——打開了張奕然的公寓門。燈光亮起,照出一室狼藉:沙發(fā)上堆滿衣服,茶幾上散落著外賣盒和空啤酒罐,地上還有幾雙東倒西歪的鞋子。
王櫓杰的眉毛幾乎要飛到發(fā)際線里去了。
"這就是你說的'成年人的生活'?"他諷刺地問,已經(jīng)開始收拾茶幾。
張奕然癱在沙發(fā)上,看著王櫓杰利落地整理他的爛攤子,莫名想起十二歲那年他發(fā)高燒,父母都不在家,是王櫓杰來照顧他,也是這樣一言不發(fā)地收拾房間,給他熬粥...
"喂,"張奕然突然開口,"你記得我十二歲發(fā)燒那次嗎?"
王櫓杰的動作頓了一下:"記得。你把我熬的粥打翻了,說太難吃。"
"其實...還挺好吃的。"張奕然小聲嘟囔。
王櫓杰轉(zhuǎn)過身,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杯冒著熱氣的醒酒茶:"喝了。"
張奕然接過杯子,兩人的手指短暫相觸,一絲微妙的電流竄上他的脊背。他抬頭看向王櫓杰,發(fā)現(xiàn)對方也在看他,那雙總是冷靜自持的眼睛里,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微微閃動。
"為什么..."張奕然咽了口唾沫,"為什么你總是聽我媽的話?明明你也煩我,不是嗎?"
王櫓杰沉默了很久,久到張奕然以為他不會回答。然后他轉(zhuǎn)身走向廚房,丟下一句:
"去洗澡,你身上都是酒味??头课宜?
張奕然看著他的背影,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青梅竹馬。那個總是嫌棄他、糾正他、卻又在他需要時出現(xiàn)的王櫓杰,到底在想些什么?
當他洗完澡出來,發(fā)現(xiàn)公寓煥然一新,茶幾上放著新的醒酒茶和胃藥,而客房門緊閉著,底下透出一線燈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