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光透過窗欞灑進來，黛玉連著好幾日沒見到寶釵的身影。鶯兒的話像一片羽毛，輕飄飄地落在眾人心頭——說是寶釵的熱毒又犯了，不好見人。

這幾日，寶釵幾乎沒能下得了床，整個人瘦得脫了形，兩頰的肉像是被什么無形的力量削去了一般，整個人都顯得虛弱無力。

而另一邊，黛玉也病倒了。她咳得厲害，臉色蒼白如紙。紫鵑在一旁替她順著氣，眉頭微微蹙起：“真是奇怪，也不知寶姑娘是怎么回事，怎的一個兩個都病成這樣了！”

黛玉靠在榻上，聲音低弱：“她……現在怎么樣了？”

“聽鶯兒說，瘦得厲害呢?！弊嚣N擰干了帕子，小心翼翼地替黛玉擦臉，“已經許久沒出門了。前些日子老太太讓鴛鴦去瞧，連鴛鴦都被嚇了一跳。”

黛玉聽著這些話，心里涌上一陣復雜的情緒。她知道，寶釵的病與自己有關，可究竟是為了寶玉，還是為了她，竟一時分不清楚。

她低頭咳了幾聲，身子稍稍動了動，似乎想坐起來。紫鵑眼疾手快地攔住她：“姑娘，你現在可還得好好躺著！”

“我要去瞧她?！摈煊駴]理會紫鵑的勸阻，自顧自地穿上鞋，腳步虛浮地往外走。

“姑娘，寶姑娘還沒醒呢，你這個時候去……哎，姑娘，等等我！”紫鵑追了兩步，見攔不住，只得匆匆找了一件毛領大褂披在黛玉身上。黛玉攏了攏衣襟，腳步匆匆地離開了。

“林姑娘？”鶯兒剛從屋里出來，冷不丁看見門口站著的黛玉，嚇了一跳，“林姑娘，你身子還沒好呢，怎么跑這來了？”

黛玉的臉色雪白，發(fā)絲有些凌亂，病態(tài)的模樣讓人看了心疼。她輕輕開口，聲音帶著一絲倔強：“我來瞧瞧她。”

鶯兒嘆了口氣，知道自己勸不住她，只好上前扶著黛玉進屋。屋內暖融融的，黛玉剛踏進去沒多久，額頭上便滲出了細密的汗珠。鶯兒替她把身上的大褂脫下來掛好，黛玉卻徑直走向寶釵的床邊，動作輕盈，絲毫看不出病弱的樣子，只是那蒼白的臉色讓她顯得愈發(fā)清冷。

寶釵還在沉睡，眉頭微皺，嘴唇輕輕翕動，似在呢喃些什么。黛玉慢慢坐下，伸手摸了摸她凹陷的臉頰，眼淚無聲地滑落。

“……阿嵐?！?/p>

又是一聲模糊的低語。黛玉愣了一下，身子微微前傾，將耳朵貼近寶釵的唇邊，確認自己沒有聽錯。她捏緊了手中的帕子，心中泛起陣陣漣漪——原來，原來是因為她才病的。

黛玉嘴角浮現出一抹復雜的笑意，心里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。她很聰明，早就知道自己對寶釵的感情，只是從未挑明過。而寶姐姐呢？或許也是知道的吧。

她的手指輕輕撥弄著寶釵散落在枕邊的發(fā)絲，目光柔軟了幾分。只要寶姐姐現在想著念著的是她，那就足夠了。

寶玉雖是她的知己，但終究只知玩樂。只有寶姐姐會真心實意地待她，會在心底將她視作不同尋常的存在。曾經或許還有過嫁與寶玉的念頭，如今對比之下，那些想法早已淡去。知己與夫妻之間的差別，她總算是明白了。

但想到寶釵與寶玉曾有過的往事，黛玉的胸口仍難免泛起一絲隱痛。她坐直身子，細細打量著熟睡中的寶釵，見她眉頭緊蹙、氣息不穩(wěn)，不由湊近了些，低聲喚道：“寶釵?！?/p>

話音剛落，她便急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，臉頰瞬間染上一抹紅暈。“寶姐姐？”她抿了抿唇，再次輕聲試探。

一旁的鶯兒聽得怔了一瞬，似乎聽到林姑娘喊了寶姑娘的名字？她搖了搖頭，心中暗忖：應該是聽錯了吧。

“林姑娘，先回去罷，姑娘醒來若是看見您這般病重的模樣，怕是會很擔心的。”鶯兒柔聲勸道。

黛玉點點頭，唇角勾起一抹淺笑，這是她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容：“嗯！你好好照顧你家小姐吧，寶姐姐要是醒了記得告訴我?！?/p>

語畢，她披上大褂，在紫鵑的陪伴下離開。走出幾步后，她回頭看了一眼寶釵的屋子，腳下步伐竟輕快了許多。

“姑娘，現在感覺好些了嗎？”紫鵑關切地問。

黛玉輕輕點頭，眉間浮現一絲釋然：“好多了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