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破碎的獎杯
香檳杯碰撞的聲音像一串破碎的水晶。美羊羊站在羊果科技慶功宴的聚光燈下,指尖摩挲著杯壁上凝結的水珠。她的鉆石耳釘在攝影機的閃光燈下不斷炸開刺目的光點,而胃里那把灼燒的刀已經旋轉到第三圈。
"——讓我們再次祝賀美總拿下草原基建項目!"
掌聲海嘯般涌來。美羊羊揚起標準的商務微笑,卻在舉杯瞬間看到宴會廳門口閃過一道白影。喜羊羊穿著實驗室的防護服,額頭還掛著汗珠,正對安保人員出示證件。他怎么會從研究中心直接趕過來?除非監(jiān)測器的數據——
劇痛如閃電般劈開思緒。香檳杯從指間墜落,在羊毛地毯上砸出暗色花朵。美羊羊下意識抓住演講臺邊緣,卻聽見某種瓷器碎裂的聲音從自己體內傳來。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喜羊羊沖破人群的身影,他的白大褂像一面旗幟在猩紅地毯上翻飛。
黑暗。
消毒水的氣味像針一樣刺入鼻腔。美羊羊睜開眼時,首先看到的是輸液架上晃動的藥袋,然后是坐在床邊敲平板的喜羊羊。他脫了白大褂,只穿著淺藍色襯衫,袖口卷到手肘,露出小臂上那道熟悉的疤痕——大學時做實驗留下的。
"急性胃潰瘍伴出血。"他沒抬頭,聲音比實驗室的液氮還冷,"血紅蛋白掉到82,胃鏡顯示四處糜爛面。"
美羊羊試圖撐起身子,卻被腹部突如其來的絞痛逼出悶哼。喜羊羊的手指瞬間僵在平板上,指節(jié)泛白。
"招標團隊..."
"暖羊羊帶著技術部去簽約了。"
"董事會..."
"慢羊羊壓下了消息。"他終于抬頭,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,"現在,躺好。"
美羊羊摸索枕邊的手機,卻發(fā)現腕上連著生命體征監(jiān)測儀。喜羊羊從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機晃了晃:"沒收。"
"那是公司財產!"
"根據《草原勞動法》第37條,病患有權拒絕工作聯系。"他語氣平靜得像在念實驗報告,卻突然捏碎了手里的塑料藥杯,"你知道我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時......"
話音戛然而止。美羊羊怔住了,她從未見過喜羊羊這樣——像一座即將噴發(fā)的休眠火山。藥杯碎片從他掌心跌落,在瓷磚上彈跳著散開。
病房門被輕輕叩響。暖羊羊抱著一摞文件探頭:"美總,實驗室數據......"
"出去。"喜羊羊的聲音不大,卻讓暖羊羊立刻縮回了頭。美羊羊瞪大眼睛——他從來不會這樣對朋友說話。
"你瘋了?那是重要文件!"
"比你的命還重要?"喜羊羊突然俯身,雙臂撐在她枕邊。他的呼吸帶著咖啡的苦澀,白大褂領口露出鎖骨處一道新鮮抓痕——是抱她上救護車時被她無意識抓傷的。"知道我最新的研究課題嗎?《長期應激狀態(tài)下青壯年哺乳動物的器官衰竭速率》——你就是最佳案例。"
監(jiān)護儀突然發(fā)出急促的滴滴聲。美羊羊咬住下唇,那里已經有一排細小的齒痕。她當然知道自己是工作狂,但羊果科技從初創(chuàng)企業(yè)走到今天,靠的不就是這種拼命三郎的精神嗎?
"把手機給我。"她放軟聲音,手指悄悄勾住他的衣角,"就十分鐘。"
喜羊羊閉上眼睛深呼吸。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突然很疲憊,像是連續(xù)熬了三個通宵。"還記得大四那年嗎?"他忽然說,"你為了趕論文三天沒吃飯,低血糖暈在圖書館。"
美羊羊的手指僵住了。那天醒來時,她發(fā)現自己躺在醫(yī)務室,枕邊放著溫熱的羊奶和筆記工整的論文修改建議。而喜羊羊蜷縮在旁邊的椅子上,睫毛上還沾著粉筆灰——他翹了助教課來照顧她。
"這次不一樣,"她輕聲說,"公司正在關鍵期......"
"每次都是關鍵期。"喜羊羊直起身,從公文包里抽出厚厚一疊紙扔在床頭,"過去兩年你的體檢報告,紅細胞數量連續(xù)七季度下降,胃蛋白酶原Ⅰ/Ⅱ比值......"
病房門再次被推開。這次暖羊羊沒有進來,只是把文件從門縫塞入:"實驗室數據泄露事件的初步報告。"
美羊羊猛地坐起,瞬間疼出一身冷汗。喜羊羊比她更快地搶過文件,卻在瞥見封面時變了臉色。
"羚羊國際拿到了光伏膜配方?"
"不可能!"美羊羊伸手去搶,"核心數據只有我們倆和......"
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。喜羊羊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。整個實驗室只有三個人有最高權限:美羊羊、喜羊羊,以及——
慢羊羊。
監(jiān)護儀的警報聲尖銳如刀。美羊羊感到一陣天旋地轉,卻固執(zhí)地抓著文件不肯松手。黑暗再次漫上視野邊緣時,她感覺到喜羊羊的手墊在了她的后腦勺下方。
"睡吧。"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,像是回到了大學時代那個幫她整理筆記的溫柔學長,"這次我守著。"
半夢半醒間,美羊羊感覺有人輕輕掰開她攥著文件的手指。她本能地抓住那只手,恍惚聽見一聲嘆息。有溫熱的觸感落在她眼瞼上,像蝴蝶停駐的瞬間。
窗外,青青草原迎來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暴雪。
(第二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