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馬克摸出手機看時間，屏幕藍光映得睫毛根根分明。

鄭成燦跟著他往樓梯間走，聽見自己的運動鞋在瓷磚上敲出空響，像敲開某個藏著星光的貝殼。

拐角處的聲控燈突然亮起，照亮李馬克后背的褶皺——

那里還留著剛才靠在消防栓上的壓痕。

鄭成燦望著那道痕跡，忽然想起練習室里的大鏡子：他們總在鏡前流汗，卻從未看見自己被對方照亮的樣子。

李馬克成燦啊……

李馬克在樓梯口停住，轉(zhuǎn)身時項鏈墜子晃出冷光。

李馬克下次見到理事長......

少年抬頭，撞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。

遠處傳來電梯運行的嗡鳴，像某種溫柔的催促。最終李馬克只是笑了笑，抬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領(lǐng)。

李馬克沒什么，走吧。

他們的腳步聲在空蕩的樓道里回響，像兩顆星星在夜空里輕輕相撞。

鄭成燦望著李馬克的背影，忽然明白有些話不必說破。

……

琴音戛然而止，沈冬予指尖從琴鍵上抽離，冷著臉合上琴蓋。

李鶴來半邊身子斜倚在锃亮的鋼琴旁，指尖還殘留著余震般的顫音，他抬眼望向那個驟然起身的身影，喉間的疑問剛要出口，卻被對方眼底轉(zhuǎn)瞬即逝的戾氣壓得吞了回去。

角落里，吳弦俊正蹲在音響設(shè)備旁偷玩手游，屏幕藍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。

聽見動靜，他慌忙把手機塞進衛(wèi)衣口袋，抬頭時恰好撞見沈冬予轉(zhuǎn)身的瞬間——

少年眉骨鋒利，眼尾那顆淚痣在落地燈下泛著冷光，像淬了冰的墨滴。

李鶴來不彈了嗎？

李鶴來舔了舔干燥的唇，運動鞋在地板上碾出細微的聲響。

沈冬予扯了扯外套的領(lǐng)口，語氣淡得像在說天氣。

沈冬予沒意思。

沈冬予該回去了，松河要是知道我們偷跑出來……

他抓起椅背上的黑色外套，布料掃過琴蓋時發(fā)出輕響。

吳弦俊怕什么？

吳弦俊蹭地站起來，衛(wèi)衣帽子滑到腦后，露出半截青黑的發(fā)茬。

吳弦俊冬予哥連張元前輩都敢懟，還會怕訓？

他想起三天前的事，嘴角不由得翹起來——

當時李鶴來被幾個前輩堵在儲物間灌冰水，是沈冬予直接抄起拳頭砸在鐵架上，鐵銹混著木屑飛濺時，他眼里半點懼色都沒有。

走廊的日光燈管發(fā)出電流嗡鳴，沈冬予被李鶴來拽到墻角時，后腰撞上消防栓的金屬箱，發(fā)出悶響。

他垂眼望著眼前兩個驟然繃緊的背影，吳弦俊的衛(wèi)衣帽子歪到一邊，露出后頸新剃的發(fā)梢——這小子總說要在出道前染次發(fā)。

李鶴來成燦前輩，mark前輩，上午好！

吳弦俊前輩們，上午好！

兩道聲音像被按了快進鍵，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破音邊緣。

沈冬予挑眉時，右眼角的淚痣在陰影里晃出細小的弧光，像被風吹皺的墨點。

李馬克轉(zhuǎn)身時，指尖的金屬火機正轉(zhuǎn)出銀藍色的光弧。他的目光撞上沈冬予的瞬間，火機“咔嗒”一聲合上，在掌心壓出紅痕——

那張臉太過熟悉，從眉骨的折角到唇峰的弧度，都與理事長如出一轍。

唯有淚痣的位置，像被命運的手輕輕撥偏了一厘米，落在右眼角，如同一滴未落的墨。

鄭成燦你叫什么名字？

鄭成燦的聲音里帶著探究，銀色項鏈隨呼吸輕晃，在鎖骨處劃出冷光。

他見過太多被公司精心打造的“神顏”，但眼前少年的五官，像被精密計算過的幾何模型，連發(fā)旋都帶著恰到好處的凌亂感。

沈冬予沈冬予。

少年開口時，喉間溢出的音色比鋼琴低音區(qū)更沉，像浸過雪水的檀木，尾音卻帶著教堂彩窗般的清透。

李馬克默念這個姓氏，舌尖抵著上顎——

理事長姓塞維利亞，而眼前人姓沈，這個認知讓他指尖的火機又轉(zhuǎn)了半圈。

鄭成燦太像了。

鄭成燦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殼上的小鹿掛飾，那是粉絲送的禮物，鹿角尖還沾著點沒擦干凈的熒光顏料。

簡直像理事長的孿生弟弟……除了這顆淚痣。

他話音未落，看見沈冬予的睫毛忽然顫了顫，像被風驚動的蝶翼。

沈冬予忽然輕笑，那抹笑像冰面裂開的細縫，轉(zhuǎn)瞬即逝。

他側(cè)身時，黑色外套掃過鄭成燦的手腕，布料摩擦聲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冷意。

沈冬予前輩們看錯了。

他指尖捏著草莓糖紙，鋁制糖盒在掌心壓出紅痕。

沈冬予鶴來，弦俊，走了。

李鶴來跟上時，聽見身后傳來低語。鄭成燦的聲音像被揉皺的錫紙：“說不定是雙生子？你看那眼睛…”

李馬克的聲音壓得極低，帶著警告意味，“這不是我們該在意的……”他沒說完，喉間忽然哽住。

樓梯間的聲控燈忽明忽暗，沈冬予停在轉(zhuǎn)角處，咬碎第二顆草莓糖。

甜膩混著薄荷的余韻在齒間炸開，他望著走廊盡頭那扇印著公司logo的玻璃門，logo上的鎏金音符在暮色里泛著冷光，像極了姐姐昨天朋友圈里戴的耳環(huán)。

吳弦俊這次評級……哥，我把《血汗淚》的舞又改了動作！上次老師說我轉(zhuǎn)扇時手腕不夠穩(wěn)，我練了整整三小時！

吳弦俊的聲音打斷思緒，少年眼睛亮得像揣了星星。

沈冬予沒接話，指尖摩挲著糖盒邊緣。

上個月考核時，他在評審席搜了三遍，都沒找到那個清瘦的身影。

散場時，有人說姐姐去了紐約分部，他攥著評級A的消息在練習室待到凌晨，把《love u》的副歌改了十七遍。

沈冬予別分心。

他忽然開口，糖塊在齒間碎成尖銳的棱角。

沈冬予這次評級很重要，必須全員進前二十。

風從消防通道灌進來，卷起他額前的碎發(fā)，露出耳后淡青色的花紋——

形狀像只振翅的蝶，和沈亦椿戒指上那枚翡翠蝶形一模一樣。

李鶴來望著沈冬予的背影，忽然想起昨天在琴房，少年彈完《愛之夢》后指尖滲著血珠，卻對著鏡子調(diào)整表情：“觀眾不會記得第二名的臉?！?/p>

此刻，那道背影在樓梯口拐過彎，像枚沉入深海的硬幣，背面刻著無人知曉的年號。

鄭成燦望著少年消失的方向，忽然摸出手機給yuta哥發(fā)消息。

【燦鹿：哥，你見過理事的弟弟嗎？今天遇到個練習生，簡直像從鏡子里走出來的……】

消息發(fā)送鍵按下的瞬間，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燈徹底熄滅。

他想，看來有時間可以和將太郎他一起去練習生那里逛逛了。

黑暗中，沈冬予摸出第三顆草莓糖，糖紙在指尖發(fā)出細微的脆響。他知道，有些秘密像糖衣下的苦核，終將在某個暴雨夜，被牙齒咬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