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六點五十分,首爾的天際線還蒙著層灰藍色的薄紗。
沈冬予推開便利店玻璃門時,冷藏柜的冷氣裹著咖啡香撲面而來。
他盯著手機屏幕上第三個未接來電,姐姐的名字旁炸開三朵猩紅驚嘆號,像某種不祥的預(yù)兆。
指腹摩挲著杯身凝結(jié)的水珠,冰美式的苦澀在舌尖漫開,混著昨夜宿醉殘留的頭痛,讓他忍不住皺起眉。
地鐵三號線的金屬閘門在軌道盡頭緩緩開啟,潮濕的隧道風(fēng)裹挾著鐵銹味涌來。
車廂內(nèi)頂燈泛著冷白的光暈,將零星乘客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穿工裝的大叔歪著頭靠在立柱上,安全帽歪歪斜斜地扣在膝頭;戴碎花頭巾的大媽正在整理菜籃,鮮嫩的水芹菜在晨光里舒展葉片,塑料袋窸窸窣窣的響動格外清晰。
沈冬予壓低黑色漁夫帽,將自己縮進角落,帆布包帶在肩頸處硌出一道紅痕。
手機屏幕亮起編曲軟件界面,密密麻麻的音軌在黑暗中閃爍。
他戴上耳機,指尖在觸控屏上滑動,將新demo的貝斯線調(diào)得更低沉。合成器的嗡鳴聲突然被刺耳的報站聲打斷——"狎鷗亭站即將到達",機械女聲在空曠車廂里回蕩。
他猛地抬頭,才驚覺已過了三成站。
冷汗順著后頸滑進衣領(lǐng),昨夜酒氣還未散盡的腦袋突然一陣刺痛。
車窗外的霓虹殘影如破碎的星河,玻璃映出他蒼白的臉和眼下濃重的青黑。
口袋里的手機再次震動,新消息提示燈在黑暗中明明滅滅。
沈冬予摘下耳機,揉著發(fā)脹的太陽穴望向疾馳的隧道。
遠處的燈光越來越近,像某種未知的命運正在加速迫近。
晨光刺破云層時,Galleria百貨的玻璃幕墻折射出冷冽的光澤。
這座矗立在江南富人區(qū)的商業(yè)地標(biāo),此刻還籠罩在靜謐之中,大理石地面倒映著穹頂?shù)乃У鯚?,泛著幽藍的光暈。
自動扶梯在空曠的中庭緩緩轉(zhuǎn)動,唯有商場B1層的星巴克透出暖黃燈光,咖啡機的蒸汽混著哥倫比亞咖啡豆的焦香,裊裊升騰。
靠窗的真皮沙發(fā)上,身著駝色羊絨大衣的女子正用銀質(zhì)茶匙攪動咖啡,鎏金腕表在她腕間折射出細碎的光。
她垂眸凝視手機,烈焰紅唇抿成凌厲的弧線,耳垂上的祖母綠耳釘隨著動作輕輕搖晃。
對面的老夫人戴著珍珠胸針,藏藍色羊毛披肩妥帖地搭在肩頭,布滿老年斑的手指夾著金絲眼鏡,正專注翻閱一本燙金封面的白皮書。
歲月在她眼角刻下深深的紋路,卻無損那雙琥珀色眼眸的深邃,依稀能窺見當(dāng)年的風(fēng)華。
忽然,老夫人的視線越過書頁,望向商場入口方向。
旋轉(zhuǎn)門帶進一陣寒風(fēng),沈冬予裹緊黑色大衣疾步而入,帽檐下露出的側(cè)臉還帶著地鐵里的困倦。
沈冬予姐姐,是有什么事嗎?
沈冬予垂落的發(fā)絲掃過帽檐,躬身時衛(wèi)衣下擺掀起一道褶皺。他盯著駝色大衣袖口若隱若現(xiàn)的珍珠紐扣,喉結(jié)滾動著剛要開口,身旁忽然傳來瓷器輕碰杯碟的脆響。
沈亦椿冬予,這位是金恩淑編劇。
沈亦椿的銀質(zhì)茶匙在咖啡表面劃出漣漪,鎏金腕表與瓷杯碰撞出細碎聲響。
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她明艷的妝容,卻將對面老婦人的輪廓襯得愈發(fā)清晰——藏藍披肩下露出的珍珠胸針泛著溫潤光澤,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像臺精密儀器,將他從頭到腳細細丈量。
金恩淑沈小姐……
金恩淑這位就是要和我合作的演員嗎?
她的目光如掃描儀般在少年身上游走,下頜微抬,眼神中滿是審視與評判。
少年身形纖細卻不失力量感,流暢的肌肉線條在衛(wèi)衣下若隱若現(xiàn),舉手投足間散發(fā)著獨特的性感氣息。那張臉更是造物主偏愛的杰作——眉骨高挺如遠山,鼻梁挺直秀挺,薄唇微抿帶著幾分清冷,眼角淚痣恰到好處地點綴出一絲惑人的風(fēng)情。
最動人的還是那雙淺棕色眼眸,眼尾微微上挑,眸光流轉(zhuǎn)間仿佛藏著萬千星河,顧盼生輝,讓人移不開視線。
然而,她的目光很快從少年身上收回,轉(zhuǎn)向?qū)γ娴纳倥?/p>
少女安靜地坐著,周身縈繞著與少年截然不同的氣質(zhì)。
不同于少年的張揚奪目,她周身散發(fā)著一種疏離又沉靜的氣息,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。
想到新書中那個表面溫柔、內(nèi)心卻冷硬如鐵的財閥形象,她的眼神變得堅定——沒錯,就是這種氣質(zhì),這位少女才是她心中最契合的人選,仿佛是從她筆尖直接躍入現(xiàn)實的人物。
沈冬予阿尼哈塞喲!
沈冬予我是SM現(xiàn)役練習(xí)生沈冬予,請您多多指教。
地鐵站里沒驅(qū)散的宿醉此刻突然化作尖銳的耳鳴,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混著遠處扶梯的嗡鳴,在空曠的咖啡廳里格外清晰。
金恩淑唇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,眼尾的笑意卻似浮在表面的薄霜。
她指尖輕輕叩擊著劇本封面,語氣裹著溫吞的試探。
金恩淑冬予xi,你作為練習(xí)生,應(yīng)該對我的作品有些見解吧?
金恩淑說句實話,胞弟的外形是符合文恩佑的,但是……我不能用我的作品來捧一位演員小白。
沈亦椿垂眸轉(zhuǎn)動著咖啡杯,深灰瞳孔倒映著落地窗透進的日光,在瓷面上碎成流動的星芒。
當(dāng)金恩淑說到"文恩佑"三個字時,她忽然抬起眼,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。
沈亦椿金編劇對角色的解讀向來獨到??煞裾埥獭谀P下,這位表里不一的財閥繼承人,內(nèi)核究竟是什么?
她側(cè)身向一旁空座伸手,語氣漫不經(jīng)心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。
沈亦椿冬予,過來坐。
沈冬予好的,姐姐。
僅僅是一個眼神,沈冬予就明白了姐姐想要做什么。
沈冬予聞聲而起,臉上的局促與慌張如潮水般迅速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貫的從容與自信。落座之際,一縷雪松與鳶尾交織的冷香悄然縈繞。
那雙與沈亦椿如出一轍的深灰眼眸彎成月牙,嘴角梨渦盛滿溫柔笑意,卻在眼尾凝著層薄霜——這微妙的矛盾感,倒與金恩淑筆下的角色有了幾分相似。
沈亦椿指尖摩挲著杯沿,目光在他精致的側(cè)臉與金恩淑驟然收緊的眉峰間流轉(zhuǎn)。
沈亦椿金編劇不妨再看看?
她輕抿一口冷透的咖啡,喉間溢出輕笑。
沈亦椿血脈里刻著的氣質(zhì),有時候比演技更動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