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葉窗的縫隙里漏進幾縷冷光，正好落在沈亦椿緊抿的唇線上。

韓助理站在門外，抱著文件的手指無意識蜷縮——自從上次身份被大小姐的保鏢拆穿，再加上少爺那句"沈家的人，眼睛里不揉沙子"的敲打，他現(xiàn)在每次靠近這間辦公室，后背都像覆著層薄冰。

他至今想不通哪里露了破綻。

明明匯報工作時永遠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恭敬，整理文件時連咖啡漬都擦得干干凈凈，甚至刻意模仿著普通助理的謹小慎微。

可大小姐那天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，淡淡說"韓助理的袖扣，和我父親書房里那對銀質(zhì)暗紋的很像"，就足以讓他冷汗涔涔。

此刻透過百葉窗的縫隙，能看到她指尖正重重碾過文件上的某行字，指節(jié)泛白。

韓助理深吸口氣，終于敲響了門。

"請進。"

聲音里聽不出情緒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
他推門時特意放緩了動作，皮鞋踩在地毯上悄無聲息。

將文件遞過去的瞬間，眼角余光瞥見桌角那只摔裂的鋼筆——上周金盛元部長因為預(yù)算超標被訓(xùn)斥時，這只限量款鋼筆就是這樣被擲在桌面上的。

路人甲理事長，這是一月份家族演唱會規(guī)劃，還有明年第二季度新男團的出道策劃。

他垂著眼，將文件呈到她面前。

沈亦椿接文件的動作很輕，指尖劃過封面時卻帶著明顯的力道。

翻動紙張的沙沙聲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，韓助理數(shù)著自己的心跳，直到第一聲悶響傳來——

家族演唱會策劃被狠狠摜在桌面上，裝訂線撞得桌角的金屬臺燈都晃了晃。

沈亦椿這是誰想的策劃？

她的聲音像淬了冰。

路人甲是一部門的金盛元部長。

韓助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報出名字，同時飛快回憶著那份策劃的細節(jié)——舞臺設(shè)計沿用三年前的舊方案，嘉賓名單里塞了好幾個旁系家族塞進來的新人，甚至連燈光預(yù)算都砍了近三成。

沈亦椿他就給我搞出這種東西？

沈亦椿冷笑一聲，指尖點著策劃書上"粉絲互動環(huán)節(jié)削減60%"的條款。

沈亦椿我上個月在部門會議上說什么？

沈亦椿家族演唱會的核心是情懷，不是省錢！

沈亦椿他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，還是覺得SM的粉絲好糊弄？

她隨手抓起另一份策劃，新男團出道方案的封面印著練習生的剪影。

韓助理看到她翻到成員定位頁時，睫毛顫了顫——那里赫然寫著"主推成員：李瀚飛（暫定）"，而在練習生內(nèi)部測評里，李瀚飛的綜合評分只排第四，前三分別是理事長的親弟弟沈冬予、全球街舞冠軍的JayJay、綜合實力突出的優(yōu)秀練習生李頌和。

和這幾個掛相比，李瀚飛的表現(xiàn)很平均，甚至和預(yù)定的某位成員撞了定位，策劃部也一直在糾結(jié)要不要將它納入那11個人中。

沈亦椿想把潛力股留到最后當炮灰，先推關(guān)系戶試水？

沈亦椿的笑聲里帶著嘲諷，哪怕她的弟弟是受益者。

沈亦椿金盛元是覺得現(xiàn)在的粉絲都沒長眼睛，還是覺得SM的招牌經(jīng)得起這么折騰？

韓助理的后背已經(jīng)沁出冷汗。

他當然知道這策劃有多離譜——就像沈亦椿說的，若不是她護著，憑借《時差戀人》爆火的小冬，此刻恐怕已經(jīng)被塞進"先行出道組"，等著在市場反饋不好時被拉出來擋槍。

這是SM慣用的伎倆，用有熱度的新人給關(guān)系戶鋪路，最后再把前者的粉絲引流過去。

沈亦椿新男團的負責人定了嗎？

沈亦椿忽然停下翻頁的手，指尖落在"鄭藝琳"這個名字上。

路人甲定了。

韓助理連忙應(yīng)聲，語速比平時快了半拍。

路人甲鄭藝琳之前是聲樂指導(dǎo)，父親是公司的資深舞美設(shè)計。

路人甲上個月部門考核時，她提交的'練習生成長追蹤方案'拿了第一，她的上級覺得她既有親和力又懂業(yè)務(wù)，就調(diào)去負責出道組了。

沈亦椿純新人？

路人甲不算。

韓助理補充道。

路人甲去年年末歌謠大戰(zhàn)時，她父親突發(fā)急性闌尾炎，是她臨時頂班做的舞臺聲樂統(tǒng)籌，當時我司藝人還夸過耳返音質(zhì)調(diào)整得特別到位。

沈亦椿沒說話，指尖在鄭藝琳的名字上輕輕敲了敲。

百葉窗的光影在她臉上明明滅滅，韓助理看不清她的表情，只聽到她忽然說。

沈亦椿把金盛元叫到我辦公室來。

沈亦椿另外，讓鄭藝琳準備一份新的出道策劃，下午三點之前給我。

路人甲是。

他躬身應(yīng)下，轉(zhuǎn)身時注意到桌角那杯冷掉的咖啡——還是早上他泡的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結(jié)了層淺褐色的膜。

就像這間辦公室里的一切，看似平靜，實則處處藏著不容錯漏的鋒芒。

走到門口時，身后傳來沈亦椿的聲音。

沈亦椿韓助理。

他猛地回頭，看到她正看著自己，眼神里沒什么情緒。

沈亦椿去下面敲打一下男練，讓他們該分的分，該練的練，我不希望在出道之前還要處理他們的任何緋聞。

沈亦椿還有，把李瀚飛加入出道組，把那位關(guān)系戶踢出去，我不希望我接手的第一個團隊有任何不該存在的東西。

韓助理的心臟驟然收緊，原本以為是有什么事情要分布的，結(jié)果沒想到是這種小事，瞬間他心里的擔心就消散了。

路人甲是，我會親自負責這件事。

沈亦椿那就好。

沈亦椿我相信你的辦事能力，韓助理。

她緩緩勾唇笑道，一時讓韓助理沉迷在她的溫柔中有些失神，不知不覺中就走出了辦公室。

門關(guān)上的瞬間，沈亦椿拿起那份新男團策劃，在鄭藝琳的名字旁畫了個圈。

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落在圈上，像給這個名字鍍了層金邊，要拔掉金盛元這種盤根錯節(jié)的老油條，總得先找到能扛事的新人。

新人同時也意味著變革，希望對方識趣些，不要搞什么站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