搬來莊上已有三日。盛宏給的那幾處莊子她不放心,這間私宅是盛墨蘭用最近鋪?zhàn)永锒噘嵉腻X買的,寫在娘親名下,還買了幾個(gè)下人。
夏景宜人,林噙霜倚在廊下藤椅上,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,望著遠(yuǎn)處田壟上新插的秧苗,唇角不自覺揚(yáng)起笑意。
"阿娘,這莊子雖不如府里氣派,倒像幅山水畫兒。"墨蘭抱著新采的梔子花進(jìn)來,鬢邊沾著晶瑩露珠。她將花束擱在案上,瞥見林噙霜腕間褪色的玉鐲,"您總說這鐲子晦氣,如今可要摘了?或者干脆送給墨兒,墨兒再給您換個(gè)新的。如何?"
林噙霜輕笑出聲,抬手撫過女兒鬢角:"留著罷,權(quán)當(dāng)是提醒自己莫忘過往、珍惜當(dāng)下。"她轉(zhuǎn)頭看向正從廚房端來糕點(diǎn)的周雪娘,"墨蘭這孩子,如今倒學(xué)會打趣人了。"
周雪娘將剛出爐的桂花糕擱在石桌上,用帕子擦了擦汗:"您可別慣著她,前幾日還抱怨莊子偏僻,沒得逛花樓聽?wèi)蚰亍?話雖嗔怪,眼中卻盛滿笑意。
一個(gè)歸寧的女兒捅破盛府的天替母撐腰桿,別管府中下人面上說什么,私下誰不羨慕。她沒兒沒女,跟著噙霜來到莊子養(yǎng)老,干活有下人,也不必受什么窩囊氣,挺好~
"這莊子有什么不好?清靜松閑、風(fēng)景宜人,比盛府四四方方的墻垣好多了。"林噙霜拈起一塊糕點(diǎn),咬了一口便贊道,"雪娘的手藝愈發(fā)好了,比那府里專門雇的廚子也是不差的。"
她望向院中晾曬的舊書,目光柔和,"如今我能種些自己喜歡的花,讀讀書,再不用提心吊膽夜不能寐......"
盛墨蘭挽起寬大的衣袖,蹲身撥弄池水,忽而問道:"娘親,您真不恨父親和王大娘子嗎?"
話音未落,便被周雪娘輕輕扯了衣袖。林噙霜卻并未生氣,只望著天際浮云:"恨?倒也不恨了。盛宏和我當(dāng)年各有所圖,也算是不虧不欠,而王大娘子她們困在宅院那一方天地,我又何嘗不是?如今咱們在這莊子里,有田有地,有雪娘這樣的好姐妹相伴......"
她忽而握住墨蘭的手,"娘只盼著你能明白,日子是過出來的,命是爭出來的。一味等待他人送予的好運(yùn)若是沒有,不見得是件壞事。"
“墨兒記住了。但女兒還有一個(gè)問題……在娘心里,墨兒和哥哥誰更重要?”盛墨蘭指尖微顫,心臟好像在寂靜中緩慢停止跳動。
直到耳畔傳來母親溫?zé)岬臍庀ⅲ?是墨兒,墨兒是娘最珍惜的寶物?!?/p>
愛意洶涌,受盡催折的墨蘭花終于在肥沃的土壤重新扎牢她的根系。母女情深也在哺育和反哺中,達(dá)到平衡。
“你看這梔子花,生在野地里反而開得更盛。往后娘教你種花制香,保管比那府里的牡丹更清雅。"娘親的聲音里帶著從前少見的篤定,卸下所有陰謀算計(jì)的殼,終于能做回自己。周雪娘將新沏的茶遞過來,三人圍坐在石桌旁,溫暖愜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