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江死訊傳來時,盛墨蘭正端坐在菱花鏡前描眉。
銅鏡里映出一張面無表情的臉,握著螺子黛的手指猛然一抖,青黛在妝奩上砸出點點墨痕。
"夫人,主君賜了秋江一杯毒酒,尸身扔到了亂葬崗。"露種彎腰貼在她的耳側(cè),帶著不自覺的感傷,"奴婢聽說,主君還將秋江踢了半死泄憤。"
“我知道了。約束好下面的人,此事不要傳出府去?!?/p>
“是?!?/p>
桌上膳食還冒著熱氣,盛墨蘭看著眼下發(fā)青的梁晗,眨了眨紅腫的眼,開口道,“秋江的事我已經(jīng)聽小廝說過,夫君是否過于狠心了些,若是傳出去,怕是對夫君名聲有損?!?/p>
"夫人這話錯了。"梁晗有一閃而過的慌亂,隨即慢條斯理地拂了拂袍角,"秋江背主爬床,給主君下藥,按律當(dāng)杖刑后直接發(fā)賣,結(jié)局不過是棲身于青樓楚館之地。晗郎也是為著夫人顏面,這才留了她的全尸。"
盛墨蘭眼中寒意森冷,"晗郎愛重墨兒,墨兒心中感動萬分。可墨兒也愛重夫君,自是不想夫君為我毀了名聲。私自毒死婢女可是大罪,夫君定要瞞住才是。"
梁晗面色驟沉,他確實氣昏了頭,沒想到又粘上一個罪名。
盛墨蘭這招以退為進(jìn)倒是用得妙,可惜..."夫人多慮了。"他轉(zhuǎn)身放下手中碗筷欲走,"天色不早,夫人好生歇著吧。"
還是要去和母親商議,墨蘭的心思太深,他不放心。
夜色漸濃時,墨蘭倚在拔步床上,指尖摩挲著秋江的身契。
六歲賣入盛家分到林棲閣,是她四個丫鬟中最不安分的一個。前世這個時候,秋江已經(jīng)是梁晗的妾室,雖然沒盛明蘭那么聰明,但對自己在梁晗心中地位的認(rèn)知清晰,生下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,日子過得也算不錯。有時為了兒女的利益,也會和她斗上一斗。
盛墨蘭是個極度自我大人,即使前世是盛墨蘭過于苛刻,秋江她也容不下,主動教她們寫字思考,不是出于善心和情分,而是為了加快秋江爬床的速度。
人一旦學(xué)會了思考,就會變得貪心,想要反抗、爭取自己沒有的權(quán)利。她自己是,這世上的人都是。
"秋江,別怪我,弱肉強(qiáng)食,適者生存。小姐改不了了。"她聲音輕得像飄雪,知道原因的露種卻打了個寒顫。
三更梆子響過,墨蘭忽地起身,將泛黃的身契放進(jìn)火盆?;鸸鉀_天而起,映得她臉色忽明忽暗。
"露種,找個人打點下,以我的名義去賬房支出50兩銀子,派人親自送到秋江父母手上。若是秋江爹娘是個老實的,就說她……她是護(hù)主有功,若不是,就如實告知他們。"
盛墨蘭指尖掐滅燭火,黑暗中只剩冷硬的嗓音,"順便再去人牙子手上買個丫頭回來,年齡不超過八歲,父母雙亡,老實忠心的。"
梁府還沒有完全落在她的手心里,少了一條胳膊,她要盡快補(bǔ)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