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隼的靴子剛踏上通往地牢的第一級臺階，就聽見腳下傳來"咯吱"的咀嚼聲。那不是錯覺——整條階梯都是由活體下頜骨拼接而成，每一塊都在機械性地開合著。當他抬起腳時，發(fā)現(xiàn)靴底粘著幾顆斷裂的臼齒，牙根處還連著細小的神經(jīng)束，像蜘蛛腿般抽搐著。

"歡迎來到我們的...活體圖書館。"

神官長的聲音在地牢入口處回蕩?；姻捞ь^看見門楣上懸掛著七具標本，每具都以不同的會計姿勢被固定：第一具正在撥算盤，算珠是它的眼球；第二具握筆的手勢凝固在記賬的瞬間，筆尖滴落的墨汁其實是凝固的血栓。

地牢的環(huán)形主廳籠罩在詭異的藍光中。三百六十個水晶罐沿著螺旋形陳列架擺放，每個罐體表面都浮動著立體的契約編號。當灰隼被臍帶拖過第三區(qū)時，最近的12號罐突然發(fā)出"咚咚"的撞擊聲——那個連體嬰兒標本正在用頭撞擊玻璃，它們后背的縫合線像拉鏈般自動分開，露出用腸子編織的復利計算表。

"注意看這個新入藏的珍品。"

神官長突然拽緊臍帶。灰隼的喉嚨被勒出契約條文狀的淤青，被迫跪在23號罐前。罐中的心臟標本正在表演驚人的把戲：它每跳動一次，就擠出一滴形如金幣的血珠，這些血珠在罐底自動排列成灰隼的債務總額。更可怕的是，連接心臟的微型天秤左側托盤里，放著他七歲時被拔下的乳牙。

"這是用你父親當年的質押物做的教具。"神官長的臍帶嬰兒齊聲笑道，"知道為什么選乳牙嗎？因為..."

灰隼的骨刺突然暴長三寸。在刺入地面的瞬間，他摸到地磚下埋著的異物——那是半片腐爛的舌頭，舌面上的金線繡著"莫里斯"三個字。當他用指甲刮擦金線時，整塊地磚突然變得透明，露出下層密室里的會計官標本。

莫里斯的展示方式比其他標本精致得多。他的皮膚被完整剝離，像壁紙般裱糊在罐內(nèi)壁上，上面用神經(jīng)末梢寫著《利率修正草案》。當灰隼的呼吸噴到罐體時，會計官的右肺突然收縮，從氣管里噴出三顆帶血的算盤珠，在玻璃上彈跳著組成"7-12-5"的編號。

"這位可是明星展品。"神官長用教鞭戳了戳莫里斯的肝臟。那個器官立刻透明化，露出內(nèi)部由微型骷髏頭串聯(lián)成的《契約第七補充條款》。每個骷髏的牙齒都在開合，發(fā)出審計專用的嗒嗒聲。

灰隼假裝踉蹌，左手"不小心"按在罐底的控制板上。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胃部抽搐——控制鍵居然是用不同年代的皮膚拼接而成，ESC鍵是顆兒童的眼球，回車鍵則是半截舌頭。當他加重力道時，莫里斯的右手突然痙攣，掌骨爆裂，露出藏在里面的微型地圖。

記憶像酸雨般突然傾瀉。十五歲的灰隼蜷縮在銹巷的排水管里，聽著外面女孩唱《利息搖籃曲》：

*"一算珠，兩算珠*

*利率藏在媽媽梳妝處*

*三更還，五更漲*

*爹爹的指骨記賬忙..."*

唱到"記賬忙"時，女孩突然掀開滿是補丁的裙子。她大腿內(nèi)側刻著的，正是與莫里斯掌骨里相同的立體地圖?，F(xiàn)在的灰隼在地牢里猛然抬頭，發(fā)現(xiàn)神官長正在展示的"終極討債裝置"突然變得透明——青銅轉輪的核心處，蜷縮著那個銹巷女孩的縮小版。

"這是最新款的教學模具。"神官長彈了下轉輪，里面的女孩立刻開始唱新版童謠：

*"剝皮要剝后脖頸...*

*查賬要查三更天..."*

灰隼的左眼晶體突然過熱，投射出女孩被改造的全過程：她的聲帶被換成銅片，肋骨被彎成算盤框架，脊椎則被制成教鞭掛在神官長腰間。

當灰隼終于突破守衛(wèi)來到脾臟標本區(qū)時，眼前的景象讓他骨刺上的倒鉤全部豎起——四百個脾臟標本拼成了神官府的徽章，每個脾臟表面都凸起肉瘤，瘤體上烙著不同年代的利率數(shù)值。莫里斯地圖標注的中央脾臟正在滲出膿液，那些液體在空中組成立體賬本：

**原始條款**

年利率=基準值（7%）+風險溢價（3%）

**篡改后**

實際利率=基準值×（記憶蒸發(fā)量）2

膿液賬本最后浮現(xiàn)一行小字："女兒在第七柵欄...帶她...聽完整版童謠..."

地牢突然劇烈震動。所有標本罐開始同步播放三百段記憶碎片，每個碎片里的莫里斯都在吶喊："利率是騙局！"灰隼轉身時，看見神官長的白袍被聲波震碎，露出由契約條文組成的本體。而青銅轉輪里的女孩已經(jīng)融化第七根柵欄，她的歌聲越來越清晰：

*"真的賬本在...*

*真的賬本在...*

*在..."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