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來得毫無征兆。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板上,濺起的水花混著紫煙的怨氣,在永寧宮廊下蜿蜒成一條黑蛇。
她飄蕩在雨幕中,指甲縫里滲出的血珠突然劇烈顫動,仿佛被什么力量牽引著,一路向北。
"這感覺..."紫煙的魂魄停在御花園西角,盯著那片被野草覆蓋的枯井。
井口用木板草草封住,縫隙里爬出暗綠色的藤蔓,在雨中泛著詭異的熒光。
三年前她曾路過這里,聽見井底傳來微弱的哭聲,當時只當是宮女在懲戒小太監(jiān),如今想來,那哭聲分明帶著絕望的顫音。
血珠突然從指甲縫竄出,沿著井壁縫隙鉆了進去。紫煙的魂魄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向井底,她穿過腐朽的木板,落入一片黏稠的黑暗中。
井底積著半人深的污水,腐臭味嗆得她魂魄發(fā)顫。借著怨氣凝結的幽藍火光,紫煙看見一具蜷縮的骸骨。
白骨上爬滿蛆蟲,肋骨間卡著半截玉簪——那是她初入宮時,貼身丫鬟春杏戴過的樣式。
"春杏..."紫煙的嫁衣無風自動,井水突然沸騰起來。她俯身細看骸骨,指骨關節(jié)處有明顯被折斷的痕跡,頭骨上還有道深可見骨的裂痕。
雨水順著井壁滴落,在骸骨周圍匯成詭異的符咒紋路,與紫煙尸體滲出的血符一模一樣。
"皇后..."紫煙的指甲深深刺入井壁,碎石簌簌落下。她想起那碗墮胎藥,藥渣里混著的蜈蚣殘肢,此刻骸骨胸腔里竟也爬出半截蜈蚣尸體,尾部還粘連著暗紅色的藥渣。
怨氣化作實質的鎖鏈,將骸骨與藥渣卷起。紫煙的魂魄帶著證據(jù)沖出井口,雨水瞬間澆滅幽藍火光。
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她隱入廊柱陰影,看著幾個太監(jiān)抬著木桶匆匆經過。
"劉公公,這枯井真要填了?"小太監(jiān)的聲音帶著顫音,"上個月張才人失蹤,有人說看見她往這邊來了..."
"少廢話!皇后娘娘說了,井里鬧耗子,趕緊填了干凈!"為首的太監(jiān)厲聲呵斥,木桶里卻傳來鐵器碰撞的聲響。
紫煙的魂魄順著聲音飄去,木桶里裝的竟是沾滿血污的磚石。
她突然想起三年前,自己剛被貶入冷宮那日,也見過這隊太監(jiān)在填井。當時她只顧著哭,沒注意到磚石縫隙里滲出的血水,在雨中泛著詭異的黑紫色。
血珠突然從骸骨胸腔的藥渣中滲出,沿著紫煙的嫁衣爬向發(fā)髻。她額間的牡丹花鈿突然泛起紅光,骸骨手骨上的銅鈴鐺隨之輕響。
紫煙的魂魄一震,這鈴鐺的聲音,分明是春杏臨死前掛在腰間的!
"本宮明白了..."紫煙的嫁衣瞬間燃起幽藍火焰,她飄蕩在雨中,看著骸骨手骨上密密麻麻的針孔。
那些針孔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狀,與皇后佛堂香爐底座的紋路完全一致!
暴雨越下越大,紫煙的魂魄帶著骸骨與藥渣飄向御醫(yī)院。穿過層層雨幕,她看見御醫(yī)王仲正在焚燒藥渣,火盆里升騰的黑煙中,隱約浮現(xiàn)著無數(shù)扭曲的人臉。
"住手!"紫煙的嘶吼化作實質的寒風,火盆里的藥渣突然炸起火星。王仲嚇得跌坐在地,紫煙的嫁衣貼在他面前,藥渣與骸骨中的蜈蚣尸體顯形。
"這...這不可能..."王仲顫抖著指向蜈蚣,"三年前淑妃小產的藥方里,分明寫著五錢紅花、三錢當歸...這蜈蚣是哪里來的?"
紫煙的怨氣化作鎖鏈,捆住王仲的脖頸。她飄蕩在藥柜間,看著貼著"安胎丸"標簽的抽屜里,密密麻麻爬滿蜈蚣。
那些蜈蚣尾部都粘連著同樣的藥渣,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。
"說!這些藥渣是怎么回事?"紫煙的嫁衣幾乎貼到王仲臉上,腐爛的嫁衣下,露出她青紫色的脖頸,白綾勒痕清晰可見。
"娘娘饒命!"王仲涕淚橫流,"是皇后娘娘!她每月都讓人送來摻了劇毒的安胎藥,說是要...要測試藥效!"
"測試藥效?"紫煙的指甲深深刺入王仲肩頭,"那碗藥里的蜈蚣,也是她放的?"
"不!不!"王仲掙扎著搖頭,"那碗藥是李德全親自送來的,說是您親自配的藥方..."
李德全!紫煙的魂魄猛然僵住。三年前那個雨夜,正是李德全親手將墮胎藥端到她面前,碗底還刻著她貼身玉佩的牡丹紋。
當時她捧著碗的手還在發(fā)抖,皇帝卻已抱著血淋淋的孩子沖進來...
"李德全..."紫煙的嫁衣突然暴漲,將整個御醫(yī)院籠罩在幽藍火光中。
她飄蕩在藥柜上方,看著王仲從抽屜深處翻出一本泛黃的賬冊,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皇后調換藥方的記錄。
賬冊最后一頁,赫然寫著"紫煙"二字,后面跟著的日期,正是她被賜死的那天。日期下方畫著個血紅的牡丹,雙生花瓣纏繞成詭異的死結。
"原來這一切,都是你們布的局..."紫煙的怨氣凝結成實質,在御醫(yī)院墻上刻出血色符咒。
她帶著骸骨與藥渣飄出窗外,暴雨突然停歇,月光從云縫中漏出,照在太液池粼粼的水面上。
水面倒映出紫煙的身影,嫁衣上的金絲鳳凰突然活了過來,振翅飛向昭陽殿方向。
紫煙的魂魄緊隨其后,在昭陽殿外看見李德全正跪在皇帝面前,龍榻上散落著刻有牡丹紋的白瓷碗碎片。
"陛下,紫煙娘娘的魂魄在御醫(yī)院顯形了..."李德全的聲音透著惶恐,"她說要帶著證據(jù)來昭陽殿..."
"證據(jù)?"皇帝突然嗤笑,"一個死人的魂魄,能拿出什么證據(jù)?"
紫煙的魂魄貼在雕花窗欞上,看著皇帝從龍榻暗格里取出個錦盒。盒子里躺著枚與她貼身玉佩一模一樣的牡丹紋玉佩,只是雙生花瓣中,有一瓣被染成了血紅色。
"李德全。"皇帝摩挲著玉佩,"去告訴皇后,該收網了。"
紫煙的嫁衣突然燃起沖天火光,她嘶吼著撲向昭陽殿,卻被無形的結界彈回。怨氣化作的血珠滴落在地,滲入青石板縫隙,蜿蜒成一條通往地宮的甬道。
地宮里傳來鎖鏈碰撞的聲響,紫煙的魂魄順著血珠飄落,看見地宮深處鎖著具渾身是血的尸體。
尸體的腹部高高隆起,七竅里滲出黑血,在石壁上刻出血色牡丹花紋。
"鎮(zhèn)北侯府..."紫煙的魂魄突然僵住,那血色牡丹的花紋,與她玉佩上的一模一樣。
地宮尸體的嫁衣突然飄起,露出一張與她七分相似的臉——那是她的母親,鎮(zhèn)北侯府被滿門抄斬的前一夜,托人將玉佩塞給她的母親!
"原來你們從一開始,就在算計鎮(zhèn)北侯府..."紫煙的嫁衣突然爆裂,她嘶吼著沖向地宮結界,怨氣化作的鎖鏈將地宮尸體的骸骨卷起。
骸骨胸腔里掉出半塊玉牌,上面刻著"御藥房監(jiān)制"的字樣,背面赫然印著李德全的名字。
雨聲突然又起,紫煙的魂魄帶著骸骨與玉牌飄回永寧宮。廊下新晉的德妃正抱著皇帝的賞賜,嬌笑著走過。紫煙的怨氣突然暴漲,將德妃的宮燈全部吹滅。
"本宮倒要看看,這深宮的血,還要流到什么時候..."紫煙的嫁衣貼在新刷的宮墻上,血珠順著墻縫滴落,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熒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