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瑞克坐在床邊,身體微微前傾,雙手交疊撐著膝蓋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。燭火搖曳,光影在他的臉上跳躍,映出一片深沉的疲憊。他時不時俯下身,凝視著她的臉,目光復(fù)雜得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。他的手抬起又放下,最終只是輕輕觸了觸她冰涼的臉頰。
起身時,他的動作很輕,像是怕驚醒什么似的。陶罐里的藥汁咕嘟咕嘟冒著熱氣,藥香混合著潮濕的空氣彌漫開來。他用木勺攪動藥液,發(fā)出輕微的碰撞聲,眼神卻始終落在床上那道纖細(xì)的身影上。每一次轉(zhuǎn)身,墻上的影子都被拉長又縮短,似乎在無聲訴說著某種執(zhí)念。
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斜斜灑進(jìn)來,照在他的臉上。他瞇起眼睛,看著外面漸漸亮起來的天空,嘴唇抿成一條直線。忽然,耳邊傳來一聲極細(xì)微的顫動——是她的睫毛抖了一下。艾瑞克瞬間僵住,呼吸急促起來,“呼”地一下向前傾去,手指攥緊了床沿,聲音都卡在喉嚨里。
接著,她的眼皮緩緩掀開,露出一雙迷蒙的眼睛。視線模糊間,她看到的是艾瑞克憔悴的面容和通紅的眼眶。她動了動干澀的嘴唇,“唔……”只擠出一記微弱的嘆息。
“你醒了!”艾瑞克的哽咽脫口而出,眼圈一下子紅透了。他顫抖著手握住她的手,掌心滾燙,生怕碰碎了什么?!拔?、我真怕你醒不過來了……”聲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,帶著壓抑許久的情緒。
她想安慰他,勉強(qiáng)扯了扯嘴角,結(jié)果毫無力氣,只能放棄。艾瑞克忙不迭端來溫?zé)岬乃幫?,小心翼翼遞到她唇邊,“喝點藥吧,這可是熬了一整夜的?!彼恼Z氣半開玩笑,可手卻穩(wěn)得沒有一絲晃動。
藥汁苦澀難耐,她皺著眉小口吞咽,眉頭蹙得越緊,艾瑞克就越緊張,伸手幫她抹掉唇邊的殘渣,動作輕柔得不像話?!奥c喝,別嗆著?!?/p>
喝完藥,她靠在枕頭上喘息,目光追隨著他的每一個舉動。這個狼狽的男人完全不像平時那個干凈利落的艾瑞克,頭發(fā)凌亂,胡茬冒頭,整個人寫滿了疲憊。她輕聲道:“辛苦你了……”
“別說話,好好休息?!彼麚u了搖頭,指腹擦過她的嘴角,把剩下的藥漬清理干凈。聲音低沉,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,“只要你能好,再累也值。”
掖好被角的時候,他的動作就像對待世界上最珍貴的瓷器,連呼吸都不敢太重。陽光灑滿房間,空氣中漂浮的塵埃在金色光芒中閃閃爍爍。艾瑞克搬了把椅子坐到床邊,雙手依舊緊緊握著她的手,仿佛這樣就能讓她永遠(yuǎn)留在自己身邊。
“你知道嗎?這幾天你一直高燒不退,說胡話,把我嚇壞了。”他的嗓音沙啞,回憶讓他胸口隱隱作痛,“我一刻都不敢合眼,就怕一眨眼,你就不在了?!闭f到最后,他的力道加大了些,仿佛這樣能傳遞更多力量給她。
她聽著他的話,心跳漏了一拍,淚水在眼角打轉(zhuǎn)。用力試了好幾次,才終于找到一點力氣,顫巍巍地回握了他的手指?!爸x謝……謝謝你一直陪著我……”
“別謝我。”艾瑞克打斷她,鼻音濃重,語氣里摻雜著責(zé)備和心疼。他把她冰涼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,閉上眼低聲說道,“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看遍四季嗎?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。”
窗外的麻雀撲棱著翅膀跳上窗臺,嘰嘰喳喳吵鬧不停。艾瑞克伸手撥開她額前的碎發(fā),指尖劃過肌膚時帶起一陣癢意。他低頭看她,目光里盛滿了無法掩飾的憐惜和焦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