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、

黃玲沒急著問圖南為什么突然提起讓她和莊超英離婚的事，轉(zhuǎn)而看了一眼林家的方向，放低了聲音問：“你不喜歡鵬飛？”

鵬飛還在林家看電視，這個孩子在大山里長大，從小到大就沒看過電視，林棟哲聽說了以后，非?？犊卣埶プ约杭铱措娨?，還許諾只要他想看隨時可以過去，不限時、不限量。

圖南輕輕嘆了一口氣，握住黃玲的手。

她的手干燥溫暖，掌心和指腹上有許多繭子，那是她常年在車間勞作留下的勛章。

“媽，多養(yǎng)一個孩子不是添雙筷子、加個碗就能解決的事，爸萬事不管，鵬飛的吃穿用度都要你來操心，就算你能從阿爹阿婆他們那要到錢，其中的辛苦也是免不了的。爸從來都看不到這些……而這些，本來也不該由您承擔……”

他剛重生那時，腦子里只有對父母早逝的遺憾，一心想著挽救母親的生命，母親活下去了，父親也就能活下去了。

可是……他已經(jīng)不是小孩子了，看到的、想到的也遠遠不是13歲的莊圖南能比的。

鵬飛的到來提醒了他，母親的生命就是被這些看似不嚴重的小事拖垮的，那么多那么多的委屈要忍、那么多那么多的苦要吃，誰能受得了呢？乳腺癌，除了遺傳基因方面，就是情緒影響最大了。

或許，讓他們在還不能分開的時候直接離婚，才能真正的保全兩個人。

黃玲笑了，反握住圖南的手，“你爸看不到，你看到了，媽就沒有白忙活。”

她越過玻璃隔墻看向小房間，筱婷果然躲在簾子后面偷聽，她沒做聲，反而逗著兒子去看。圖南回頭，和簾子縫隙間露出的一只大眼睛對個正著。筱婷小小聲地“啊”了一下，迅速離開隔墻，爬上床，用被子蒙住整個身體，一動不動。

黃玲輕錘了一下圖南的肩膀，母子兩個無聲地笑了。

笑了一會兒，黃玲收斂了神色，細細打量起圖南?；椟S的燈光下，少年清雋的面龐上還滿是稚嫩，身板瘦削頎長，連點肌肉的輪廓都沒長出來，根本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。

但他已經(jīng)能為黃玲撐起一片天了，有他在，黃玲就覺得自己底氣十足，什么都不怕了。

“媽心里都有數(shù)，你不用擔心。”

圖南點了點頭：“我也只是想讓您知道，您還有許多選擇，不用為了我和筱婷委曲求全。您自己也知道的，咱們的優(yōu)勢可比爸爸那邊多多了。”他眨了眨眼，母子兩個心照不宣。

有了兒子撐腰，黃玲氣勢如虹，在機械廠家屬院里和莊家阿婆唇槍舌戰(zhàn)一番，成功要來了四十元錢，足夠鵬飛兩個月的生活費了。

她本來只打算要個二、三十的，是圖南昨晚的一番話讓她意識到了，養(yǎng)個孩子付出的不僅僅是錢糧，還有她的辛苦，多要十塊錢給自己當辛苦費，不過分吧。

鵬飛來了自然是和圖南住一屋，里屋比筱婷的房間還要寬敞，兩個男孩住進去也不是很擠。

圖南還是挺喜歡鵬飛的，整個暑假，他領(lǐng)著三個小跟班看電影、參加同學(xué)聚會、玩乒乓球、逛友誼商店、去新華書店買書，只要是孩子喜歡的，他都滿足他們。

莊超英著重抓他們的學(xué)習(xí)。

圖南期末考了年級第三，復(fù)習(xí)、預(yù)習(xí)也都自覺地不行，空閑時間還會幫黃玲分擔家務(wù)。

大的不用莊超英操心什么，他就把全部精力都投注到了三個小的身上，除了莊筱婷，剩下兩個難兄難弟只覺晴天霹靂。

至于黃玲，她每每看到陽光從樹葉間隙照下來，斑駁地落在兄妹三人一團和樂的背影上，心中的那些不平很快煙消云散。

這樣橫沖直撞、肆意張揚的日子里，鵬飛很快就喜歡上了莊林兩家的每一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