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夏的指甲縫里還殘留著排水渠的鐵銹，黑色U盤在掌心硌出四道紅痕。貨運站值班室的燈泡接觸不良，每閃爍一次，墻上那張1998年的航運時刻表就浮現(xiàn)出泛黃的鋸齒邊緣。她將U盤插入電腦主機的瞬間，窗外傳來集裝箱拖車急剎的摩擦聲。

"密碼錯誤。"\

"密碼錯誤。"\

"密碼錯誤。"

三次嘗試后屏幕跳出紅色警告框，林夏的虎口壓住顫抖的鼠標。陸川最后推她上梯子時，嘴唇開合的形狀分明是"生日"。可輸入19930614的瞬間，顯示器藍光映出她突然慘白的臉——蘇晴的生日是6月14日。

金屬卷簾門被重物撞擊的悶響從三十米外傳來，林夏的睫毛在顯示屏上投下跳動的陰影。指尖懸在鍵盤上方，排水渠里陸川被黑影吞沒的畫面突然撕裂成無數(shù)碎片——他總愛把咖啡杯放在文件右上角三厘米處，他西裝第二顆紐扣去年冬天崩飛在會議室，他昨天在摩托車后座喊"你比蘇晴重三公斤"。

鍵盤發(fā)出的咔嗒聲，20191103，他們初遇那天咖啡廳的桌號。

文檔如黑色潮水般鋪滿屏幕，最上方標紅的"清除計劃"下方，陸川的證件照被畫上紅叉。林夏的瞳孔在掃到第七行時驟然緊縮，蘇晴用加粗字體標注的"7月16日21:00"后面，跟著碼頭3號倉庫的平面圖和爆破當量計算公式。她伸手去摸手機，發(fā)現(xiàn)褲袋里不知何時多了張被水泡軟的紙條，陸川潦草的字跡暈染開來："找老徐 他有——"

卷簾門被液壓剪撕裂的尖嘯刺破耳膜，林夏拔出U盤塞進內(nèi)衣暗袋的動作和踹門聲同步完成。第一個闖入者戰(zhàn)術(shù)靴上的泥漿還帶著排水渠特有的腐臭味，她抓起值班員忘在抽屜里的防暴棍橫掃過去，棍身砸在對方格擋的小臂上震得虎口發(fā)麻。

"東西交出來！"第二個蒙面人從側(cè)面包抄，袖口露出的表帶是陸川去年丟的那條百達翡麗。

林夏的后腰上文件柜，金屬柜門彈開的瞬間，1998年的航運單據(jù)雪片般落下。她借著紙張的掩護撲向側(cè)窗，玻璃碎裂時右頰劃過一道溫熱。三十米外的集裝箱堆場突然亮起遠光燈，光束里漂浮的塵埃組成模糊的箭頭，指向一輛引擎未熄的冷藏車。

冷藏車廂里彌漫著帶魚腥味的冷霧，林夏蜷縮在貨架后方，看著掌心的U盤在低溫中凝結(jié)白霜。駕駛室突然傳來電臺雜音，某個熟悉的頻率正在播報突發(fā)新聞："...碼頭區(qū)發(fā)生燃氣泄漏事故，警方已封鎖3號倉庫周邊..."她咬住顫抖的指節(jié)，鮮血的鐵銹味混著車載香水的白檀香灌入鼻腔。

車廂溫度驟降到零下十八度時，林夏摸到了貨架底部用口香糖黏住的備用手機。解鎖屏幕需要指紋，她將陸川的拇指按在Home鍵上——這是今早他給她傷口消毒時，她偷偷從他咖啡杯上提取的。相冊里只有一段十秒視頻：蘇晴穿著病號服對鏡頭微笑，背景音里心電監(jiān)護儀的滴滴聲與3號倉庫燃氣閥泄漏聲完全同頻。

冷藏車突然急轉(zhuǎn)彎，林夏的手機滑進裝帶魚的泡沫箱。透過貨廂縫隙，她看見后視鏡里映出追兵的摩托車隊，最前方那人舉起的手槍槍管在月光下泛著藍光。輪胎碾過減速帶的顛簸中，她撕開帶魚包裝袋，凍硬的魚鰓里藏著一枚微型信號發(fā)射器。

"前方五百米收費站。"車載導航的女聲響起時，林夏正用牙齒咬開發(fā)射器電池蓋。隨著"滴滴"兩聲電子音，擋風玻璃上突然投射出紅色路線圖，3號倉庫的立體結(jié)構(gòu)在雨刮器擺動間時隱時現(xiàn)。駕駛座與貨廂間的隔板突然被敲響三下，節(jié)奏和陸川每次約她在咖啡廳見面時一模一樣。

林夏的指尖觸到冷藏車后門開關(guān)的瞬間，整輛車突然九十度漂移。橡膠輪胎在柏油路面擦出刺耳鳴叫，車廂里凍硬的帶魚像標槍般扎進貨架。她透過震裂的縫隙看見收費站頂棚的LED時鐘：20:47。3號倉庫的燃氣閥泄漏聲在她耳中化作倒計時讀秒。

冷藏車撞開收費桿的巨響中，林夏踹開后門滾入綠化帶。膝蓋擦過冬青樹叢的沙沙聲里，她聽見百米外碼頭傳來的警笛。U盤在貼身口袋里發(fā)燙，陸川被黑影吞沒前最后的吼聲混著海腥味的風灌入耳中："別信蘇晴的——"

信號發(fā)射器突然在她掌心震動，液晶屏亮起四個血色數(shù)字：2100。林夏抬頭看向碼頭方向，3號倉庫頂棚的排氣扇正以不正常的速度瘋狂旋轉(zhuǎn)。她摸到褲袋里陸川留下的紙條，被海水浸濕的"老徐"二字下面，突然顯現(xiàn)出熒光筆寫的經(jīng)緯度坐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