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宴當夜,司璟月對著鏡中的自已恍惚。
顧川明送來的禮服靜靜躺在天鵝絨禮盒里一一
霧藍色緞面流淌著珠光,腰線處縫著十二枚貝殼,裙擺褶皺是用潮汐計算表輔助打版的杰作。
"司小姐,該出發(fā)了。"
管家第五次叩門。
她撫過袖口內(nèi)襯的鎏金暗紋,那里繡著一只林如韻親手縫的貓咪。
宴會廳上水晶燈砸下萬千光刃,身邊母親江晚的指甲幾乎掐進她臂彎:
"誰允許你擅自換禮服?還有,為什么把藍鉆項鏈換成了……貓?」
司璟月嗤笑一聲,未發(fā)一言。
“林家公子在露臺..."
“母親?!?/p>
司璟月截斷她的話音,舉起的香檳杯鷹 出兩人倒影,
“您知道顧家這套設計用的是什么料子嗎?"
她指尖撫過腰間貝殼,
"叫月光紗一一在暗處會浮現(xiàn)熒光海浪?!苯淼睦湫δ诖浇?。
她的女兒,怎么開始不聽話了?
司璟月轉(zhuǎn)身走向露天花園,裙擺掃過紅毯上的玫瑰花瓣。暗夜中禮服果然泛起幽藍微光,像把整片熒光海穿在了身上。露臺邊,顧川明正倚在羅馬柱旁拋著貝殼掛件,見她走來故意拉長語調(diào):
"聽說有人寧愿要咖啡漬小貓,也不要蘇富比的藍鉆?”
暴雨又毫無預兆地傾瀉而下,電閃雷鳴間,賓客驚叫著涌向室內(nèi)。司璟月站在雨幕中仰起臉,禮服遇水后竟浮現(xiàn)出更清晰的紋路一-
那是用夜光涂料繪制的鯨魚,正沿著她的后背游向天邊發(fā)光的月亮。
"防水丙烯,厲害吧?"
"這是當年給沖浪手做機能服練的手藝。"
暴雨下,他們躲廊柱后,遠處傳來江晚氣急敗壞的呼喊。
司璟月突然笑出聲,雨珠順著淚痣滑進唇角,咸澀中竟嘗出一絲甜。
顧川明變魔術(shù)似的摸出薄荷糖,糖紙在雨中折射出細小彩虹:
"要不要試試在暴雨里吃這個?"
雨幕將世界隔成私密繭房,他指尖的溫度比熒光海浪更灼人。
司璟月忽然想起昨夜修改的段落:
[當潮汐鎖定被打破時,月亮的另一面開始下雪]。
她看著身邊少年的側(cè)臉,
T顧川明……」
暴雨砸在香檳塔上的聲響像碎鉆墜地,司璟月瞥見宴會廳母親的身影,離開露臺,只見她攥著藍鉆項鏈的手指骨節(jié)發(fā)白。
司璟月望著母親身后落地窗映出的自已一一
霧藍禮服在雨幕中泛起磷光,仿佛有萬干只螢火蟲從深海浮出。
"你現(xiàn)在立刻去換衣服。"
江晚的珍珠耳墜晃出殘影,
"還有,林董的公子在..."
"在拍第三十七張自拍?"
顧川明突然從羅馬柱后探出頭,手機鏡頭對準江晚,
"需要我?guī)湍{(diào)美顏參數(shù)嗎?還有,他ins粉絲還沒我工作室的貓條多?!?/p>
司璟月看著母親精心修飾的柳葉眉扭曲成波浪線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江晚眼尾的細紋比上個月深了半分。
這個認知讓她心臟抽痛。就像幼年打碎古董花瓶時,看到母親跪在地上撿瓷片的瞬間。
“顧少爺,”
江晚的冷笑比暴雨更冷,
"聽說令尊把工作室交給您三個月,高定訂單量跌了百分之六十?
顧川明晃著貝殼掛件的手突然頓住,金屬鏈條在雨聲中叮當作響。
司璟月注意到他頸側(cè)青筋微微突起,那是他每次修改設計稿到凌晨時會出現(xiàn)的痕跡。
“母親。”
她向前半步擋住顧川明,禮服上的熒光海浪隨著動作起伏,
"您知道顧家這套設計被Vogue主編預定明年開年刊嗎?"
謊話。
但她記得文檔里寫過:
[虛構(gòu)的月光也能照亮真實的海溝]
江晚顯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信息震住,司璟月趁機拽著顧川明沖出林家別墅。
冰雨浸透西裝外套時,顧川明突然笑出聲:
"你什么時候?qū)W會唬人的?"
"上周。"
司璟月踩過水洼,裙擺驚起發(fā)光的漣漪,
"你在我家墻上畫時候。"
他們躲進禮賓車后座時,車載音響正播放《月光奏鳴曲》。
顧川明擰著襯衫下擺的雨水,突然從座椅夾層摸出素描本:
"其實Vogue那個事…."
"我知道是假的。"
司璟月打斷他,指尖撫過腰間貝殼,
"但我的編輯說,我的完結(jié)小說《潮汐鎖定》法文版真要登《巴黎評論》了?!?/p>
車窗外的霓虹在雨簾中暈成星云,顧川明的瞳孔倏地亮起來。手指在素描本上翻著頁:
"墨爾本熒光海灘?!?/p>
T等小說出版,要不要去實地考察?”司璟月望著畫面下方的小鯨魚,突然想起文檔里某段被刪改的描寫:
[他鎖骨里藏著整片會下雨的海]
車載空調(diào)暖風裹著雪松香撲來,她驚覺兩人呼吸正以相同的頻率起伏。
這種默契往往比暴雨更令人心慌。就像此時司璟月砰砰亂跳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