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在編織的夢里——王櫟鑫

［傍晚,你徒自坐在橋頭觀望著運河上的波紋發(fā)呆,堤岸的水灘倒映出一個輪廓以及一抹暖色的光芒..］

［艾德里安提著紙燈朝你緩步走近,在你身旁停下后,他將紙燈放在橋欄上..］

艾德里安：我今天遇到一個人,他非要讓我買下這盞紙燈,我說,我不需要這個物件,可是他告訴我今天是個特殊日子,他們的民俗文化就是如此...

艾德里安：提著這盞紙燈游弋過河,就可以驅(qū)散困擾周身的霧霾,所以我就花了20歐元買下了這盞紙燈...

［聽到這個,你轉(zhuǎn)頭觀望起那盞紙燈,上面沒有任何圖案,總體看下來,它唯一有些價值可言的,就是連接它頂部的木棍..］

：他在鬼扯,你有這筆錢可以吃頓豐富的晚餐了...

艾德里安：（輕笑了笑）我知道,可是我還是買了,你知道為什么嗎？

：因為你錢很多吧...

艾德里安：不,我想把它送給你...

［啪塔——腦海中某根弦悄然斷裂,你怔了怔,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艾德里安...］

：你為什么要送我這個？

艾德里安：因為很多年前有人告訴過我,火光是最小的月亮...

艾德里安：聯(lián)想到月亮,我就想到了你...

：可我不是月亮,也不會發(fā)光,你還是留著后面遇到那個人,就把它退了吧..

［艾德里安沒有再繼續(xù)說什么,他勾勾唇,轉(zhuǎn)頭與你一起欣賞著風景,直到月亮爬上樹梢,你準備離開時...他陡然叫住了你..］

：怎么了？

［艾德里安望著你,那雙藍色瞳孔中飄蕩著是你看不清楚的情緒,他抿了抿干燥的唇,嘴角邊的肉痣動了動,幾番掙扎之后,他終于吐出來一句話..］

艾德里安：你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好,不需要發(fā)光..

［他的聲音很洪亮,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,你勾唇露出笑容,點了點頭,隨即轉(zhuǎn)身離開..］

［第二天清晨時,你的門楣上就被掛上了這盞紙燈,一旁植物玻璃罩上別著張紙條..］

不必點燃它,但請允許它存在——艾德里安

［你皺眉摘下紙燈,就在觸碰掃木棍上發(fā)現(xiàn),上面刻著一串極小的字,那字是中文不過扭扭曲曲的,就像鬼畫符一樣難以看懂,不過你還是通過放大鏡讀出了那句話..］

艾德里安：火光會驚動黑暗,但黑暗早已認識我們..

［你不禁聯(lián)想起他在燈下雕刻的模樣,心頭泛起一絲奇異的溫暖,雖然這種情愫持續(xù)的格外之短暫,但今日的太陽比以往都要暖和....］

[午后,你帶著紙燈來到運河邊,幾個孩童正在岸邊追逐嬉戲,看見你手中的物品,他們好奇地圍上來打量著..]

女孩：Signora,這是許愿燈嗎？

[你搖搖頭,目光落到艾德里安的住所時,竟鬼使神差地掏出鑰匙,在木棍末端刻下一行新的字跡..]

[傍晚時分,你照例坐在橋頭,當艾德里安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對岸時,你舉起紙燈向他示意...]

：我改進了你的作品..

［你將紙燈轉(zhuǎn)了個方向,露出木棍底部新刻的回應..］

：但火光可以選擇驚動哪一片黑暗..

[艾德里安怔愣片刻,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,他擦亮一根,火苗在暮色中跳動起來..]

艾德里安：（聲音比往常低沉許多）要試試看嗎？

艾德里安：就現(xiàn)在,就在這里..

[你望著那簇顫動的火焰,緊張頓時如潮汐般涌上來,最終你接過火柴,將它按熄在橋欄上..]

：再等等吧..

：等一個真正需要光的夜晚..

艾德里安：（笑著點點頭）好..

[你們之間陷入一種舒適的沉默,遠處貢多拉的船夫哼著古老的調(diào)子,歌聲在水面上蕩開..］

艾德里安：你知道嗎？在古時候,水手們靠著星星導航..

艾德里安：但在這里,我們只需要跟著水流走,就能到達我對們想要去的地方...

［你轉(zhuǎn)過頭看向艾德里安,他的側(cè)臉在墓光著顯得格外清晰,眼角的細紋密密麻麻的藏著你不曾閱覽的故事..］

［視線下移,觸見他眼下那兩抹淡淡的青黑時,你陷入一陣失神...］

：（沉默了一會后）艾德里安,你為什么會想把它送給我？

艾德里安：最純粹的說,我覺得你需要光,雖然它只值得20歐元..

艾德里安：不過如果能買到你需要的物件,我很愿意...

［深情的話語繾綣于微風之中,它恰似輕盈的羽毛,無聲飄落,又在不經(jīng)意間,撩撥了那扇塵封已久,未曾被觸動的心門..］

：我很像你的妻子嗎？

艾德里安：不,你們沒有任何相似之處..

：那為什么？

艾德里安：實話實說,我也不知道...

［你們望著彼此,言語無聲從眼神中傳遞著,就在這一刻,你做了一個決定..］

［你從口袋里掏出盒火柴,輕輕擦亮一根,火苗竄起的瞬間,艾德里安的瞳孔微微擴大..]

艾德里安：不是要等...

：就現(xiàn)在,照亮這一刻...

[已經(jīng)掀開紙燈的玻璃罩,讓火苗舔上燈芯,橘色的光芒漸漸亮起,照亮你們之間那一小片空間.]

[紙燈的光芒在夜色中搖曳,將你們的影子投在古老的石橋上,兩個影子靠得很近,幾乎融為一體..］

［遠處傳來教堂的鐘聲,一共響了七下,在威尼斯,這鐘聲意味著什么,你們誰都沒有說..]

艾德里安：（看著紙燈,輕聲說）20歐元買來的光,比我想象的要亮..

[你笑了,這次的笑容停留得比往常都要久..]

[紙燈繼續(xù)燃燒著,火光在玻璃罩中跳動,像一顆小小的心臟,在這個普通的夜晚,兩個習慣了黑暗的人,終于允許自己短暫地站在光里..]

艾德里安：三天之后,有一場芭蕾舞蹈的表演,

是《吉賽爾》第二幕有月光下的幽靈之舞..

艾德里安：我這里多出了一張入場券..

[他的聲音里帶著某種小心翼翼的試探,仿佛在邀請你踏入一個危險的童話...]

：幽靈??？他們是不是永遠活在未完成的愛情里面？

[你注視著紙燈里跳動的火焰,燈芯不知何時分成了兩簇,相互依偎卻又各自獨立地燃燒著..]

[艾德里安突然伸手調(diào)整了一下燈罩的角度,光芒立刻在你們臉上投下細密的水波紋..]

艾德里安：不,她們只是選擇了另一種存在方式..

：是嘛...剛剛好那天我有空..

[第三天傍晚,你們在鳳凰歌劇院門口相遇,他穿著略顯陳舊的深灰色西裝,胸前別著一枚生銹的船錨胸針,而你也破天荒地系了一條藍紫色絲巾——和桔?；ㄍ哪欠N藍..]

[演出中途,當舞臺上幽靈女王展開蒼白的手臂時,艾德里安的手突然覆上你的手腕..他的掌心很涼,卻在觸碰你的瞬間傳遞來不可思議的熱度..]

艾德里安：（壓低聲音）你看,她們的腳尖從不真正接觸地面..

[你這才注意到,所有幽靈舞者都保持著微妙的懸浮感,就像被月光托起的塵埃..］

［這一刻你突然明白了艾德里安選擇這部舞劇的用意——他在告訴你：有些靈魂注定無法完全落地,但這不妨礙她們起舞..]

[散場時,夜霧籠罩著運河,艾德里安變魔術般從口袋里掏出一盞微型紙燈,只有掌心大小..]

艾德里安：（笑著說）續(xù)集,這次只要5歐元..

[你們沿著漲潮的運河慢慢走，小紙燈在你們之間的空氣中搖晃,投下跳動的光斑,經(jīng)過嘆息橋時,他突然停下腳步..]

艾德里安:威尼斯的傳說里,如果戀人在日落時分乘貢多拉經(jīng)過橋下時接吻,就能獲得永恒的愛情..

[他說這話時沒有看你,而是望著遠處剛亮起的街燈..]

[你沉默了片刻,然后舉起那盞小紙燈..]

：我們不是戀人,而且現(xiàn)在早已過了日落時分..

[艾德里安轉(zhuǎn)過頭,他的笑容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透明..]

艾德里安：是啊,所以我們剛好可以證明傳說是假的..

[你們繼續(xù)向前走,小紙燈突然被一陣風吹滅,但奇怪的是,你們誰都沒有停下來重新點燃它..］

[在分岔的路口,艾德里安突然說..］

艾德里安：下周我要去一趟穆拉諾島,要給你帶一盞真正的玻璃燈嗎？不會熄滅的那種..

[你搖了搖頭,從包里取出那盞已經(jīng)有些皺褶的紙燈..]

：這個就夠了,會熄滅的光才是好光..

艾德里安：那么,等我回來時,我們可以試試在日落前點燃它..

：（你點點頭）......

[這不是約定,更像是一個開放的假設,但你們都知道：下次點燃紙燈時,火光會記得今夜幽靈舞者的腳步,記得嘆息橋的傳說,記得20歐元和5歐元之間的那道簡單算術——有些價值,從來不能用金錢計算...]

[在威尼斯的月光下,兩個帶著傷痕的靈魂終于明白：他們不需要成為彼此的太陽,只要做對方黑暗中的那一盞小小紙燈,就夠了..]

［回到家之后,你從抽屜中拿出了那張寫著地址的紙張,這次,有些東西已經(jīng)悄然發(fā)生了變化,你坐到桌前,長呼出一口氣,開始撰寫文字..］

：文青,冒昧來信,我想告訴你近期我的生活...

［夜,淅瀝的雨水落下,打擊在那顆藍紫色的桔?；ò晟?花瓣應落在地上,在風的浮動中它們交疊錯弄在一起,最后定格成一個愛心形狀..］

：我不知如何述說心腸,也不會編繪詞藻,但現(xiàn)在我很想告知你,我決定走出來了..

［淚水順著皺紋的痕跡落在筆墨之間,浸染出的不再是心碎的痕跡,而是重塑的釋懷...］

［那顆破碎的心臟,在不經(jīng)意間拼湊起,命運的齒輪緩緩轉(zhuǎn)動,在你不知道中,你的結(jié)局已經(jīng)被標注...］

［刺啦啦——燈光陡然閃爍起來,你錯愕的抬起頭,頂上的燈罩不受控制的搖晃著,就在世界陷入黑寂中,啪塔一聲—鎖芯斷裂的聲音傳出..］

［頂燈從你的頭頂直直砸落,玻璃插入你的大腦,一瞬間,你就失去了全部意識...］

［血液噴濺在那張紙上,在最后那句話上：我決定走出來了,印染出嫣紅的痕跡,這一切仿佛是死神的決議般,燈光再次亮起時,你的心臟也在此刻停止跳動..］

［滴答滴答,水滴聲從悠遠的地方傳來,落入你的耳畔中越發(fā)清晰,你的眼皮緊的厲害,用盡力氣睜開時,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暗...］

：我死了嗎？

［頭頂?shù)奶弁床恢獜氖裁磿r候消失了,你在黑暗中摸索著,竟然摸到一個熱乎乎的軀體,他在你的觸摸下扭了扭,還發(fā)出一陣哼唧聲...］

［沒聽錯的話...這貌似是一個男人的聲音,你鄒著眉頭,打量起四周,發(fā)現(xiàn)窗口透著一縷光亮,你緊忙過去拉開...］

［嘩啦,刺眼的光亮照入你的眼底,你下意識的瞇上眼睛,眼淚順著睫毛滲出,滴落在那不知是幾日累積而成的黑眼圈上...］

：哇靠...

［你被這種真實的觸感驚到,轉(zhuǎn)過頭看去,只見白花花的床上,正躺著一個人..］

［那是一個年輕男子,凌亂的黑發(fā)遮住半邊臉龐,露出的肌膚在晨光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,他的睫毛微微顫動,似乎被突如其來的光線驚擾了夢境..］

［你仔細端詳起他的臉,最終在記憶中找到了一個與他匹配的角色——余凌,過去讓你與王櫟鑫關系決裂的角色..］

［可是...為什么？為什么現(xiàn)在的他如此年輕,你緊忙打量起四周的裝飾...］

［熟悉的擺設與你記憶里的景象相互交融,看著那地上散落的衣物,以及你身上的男士襯衫,你頓時就明白了這一切...］

［這是...當時你被王櫟鑫抓包的時候?。。?/p>

：難道這就是回馬燈？

［你瞄到柜子上的手機,緊忙打開,手機屏幕上的日期像一把鋒利的刀,瞬間劃開記憶的血管:2010年4月15日——這個日期在你骨髓里刻了整整四十年..］

：不會吧...不會吧...

［你顫抖的握著手機,找到相機打開,當屏幕上出現(xiàn)那張年輕而陌生又熟悉的臉龐時,你只覺眼前的一切都如同虛幻的夢境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..］

：我...

：我回到過去了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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