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端坐在皇帝身側,指尖捏著翡翠護甲輕輕叩擊紫檀扶手。
她也看到了皇帝神情的變化。
她目光掃過階下皇帝盯著的那女子身披淡綠色鮫綃,鬢間點著三兩點珍珠花鈿,眉眼卻似春水映著晚霞,眼角一顆朱砂痣隨著躬身動作若隱若現(xiàn)。
原本這場選秀該由皇后主持,偏生皇后纏綿病榻半月未起,太后便以中宮無人主持為由接過了選秀大權。
婉貴人倚在她膝下長大,眉眼間七分肖似早逝的妹妹,如今皇后久病不愈,扶持婉貴人入主中宮,既是為母族謀劃,亦是后宮制衡的關鍵一步。
只是婉貴人雖得圣寵,卻缺些心腹臂膀,方才看了數(shù)十位秀女,皆是庸脂俗粉。
唯有這商若衣,那雙含情目里藏著三分算計,倒像是把未開刃的刀。
太后指尖摩挲著護甲,忽然開口:
"皇帝初登大寶,諸事繁雜,當以國事為重。"
她聲音不疾不徐,尾音卻似浸了霜雪,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商若衣泛紅的臉頰上。
"前朝奏折堆積如山,后宮更要賢德自持,切不可因美色誤了社稷。"
殿內霎時鴉雀無聲。
商若衣垂眸的睫毛微微顫動,隱約明白太后話里藏針。
她生得艷麗,本是優(yōu)勢,此刻卻成了被人拿捏的把柄。
余光瞥見皇帝握緊的龍紋扶手,商若衣忽然福了福身,聲音清泠如碎玉:
"太后娘娘訓誡極是,臣妾聽聞武曌女帝治國時,亦以賢臣輔佐為要。女子若有機會侍奉君側,當以陛下宏圖為重,豈敢以色侍人?"
這番話既避開了鋒芒,又暗暗表明忠心。
太后摩挲護甲的手一頓,眼中閃過一絲興味——這商若衣,倒是有些意思。
蕭石安半倚在九龍沉香榻上,指節(jié)叩擊著雕云紋的扶欄,玄色衣袍上暗繡的蟒紋隨著動作若隱若現(xiàn)。
指尖摩挲著龍紋扳指,目光掠過商若衣蕭石安忽然開口,故意將尾音拖得散漫,眼角余光卻始終沒離開階下的女子道:
"太后不必憂心,這次只不過是簡單的選妃而已,又不是封后,朕心里有數(shù)。"
他看著商若衣抿唇輕笑的模樣,想起昨夜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折,忽而覺得這殿內沉悶的空氣都鮮活了幾分。
"再說了,朕一心撲在百姓身上,又怎么會被一個弱女子影響。"
?太后輕叩佛珠的動作戛然而止,檀木香氣里浮起若有似無的嘆息。
這女子若真能為貴妃所用,倒可平衡后宮勢力;
可若落入旁人手中...她掐著佛珠的指尖驟然收緊,卻終究只淡淡道:"皇上圣明。"
?"商若衣,留!"
太監(jiān)的尖喝驚起檐下白鴿。
商若衣膝頭的裙擺鋪成綻放的玉蘭花,她起身時刻意踉蹌半步,纖白指尖攥住袖中提前備好的帕子,在轉身瞬間仰頭與龍椅上的帝王對視。
那雙含著春水的眸子突然染上薄紅,如同受驚的小鹿,而后低垂著頭福了福身,消失在殿門處。
?蕭石安望著空蕩蕩的殿門,喉結不自覺滾動。
以往秀女見了他不是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便是故作端莊,這般大膽又含羞的對視倒真是頭一遭。
龍案上未批完的奏折被風掀起邊角,他卻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住,指尖觸到的不是奏折冰冷的紙張,倒像是方才那雙眼睛里滾燙的溫度。
?商若衣轉過回廊,耳后傳來宮婢們竊竊私語。
她將帕子重新塞回袖中,唇角勾起的弧度。
當然這是商若衣故意的??!
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。
因為沒有穿前世那套衣服所以她沒有被當即封為了貴人。
棋得慢慢一步一步下,太過于出風頭可是不好的。
但是不能太低調,免得被帝王拋之腦后。
這次她褪去鋒芒,改穿素色襦裙,再以驚鴻一瞥的對視勾起帝王興致。
—棋局已布好第一步,接下來要讓這位年輕帝王,心甘情愿走入她精心編織的網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