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點十七分,便利店的燈光突然閃爍起來。
冬青盯著地上那堆銹跡斑斑的鑰匙殘渣,耳邊還回蕩著趙吏那句"當鋪的封印被打開了"。他剛要開口詢問,突然聽見收銀臺傳來"滴滴"的聲響——那臺老舊的收銀機竟然自動啟動了。
"怎么回事?"冬青轉身,看見收銀機的打印機正在瘋狂吐紙。但這次吐出的不是帶血的小票,而是一張張泛黃的宣紙,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古怪的文字。
趙吏猛地抓住冬青的手腕:"別碰那些紙!"
但已經(jīng)晚了。冬青的指尖剛碰到最上面那張紙,一陣刺骨的寒意就順著手指竄上脊背。那些古怪的文字突然活了過來,像螞蟻一樣在紙面上重新排列組合,最后變成了他能看懂的內(nèi)容:
"夏冬青,陽壽未盡,命格異常,生死簿記錄出現(xiàn)雙重時間線..."
冬青的呼吸一滯。這些文字仿佛有千斤重,壓得他眼前發(fā)黑。更可怕的是,在紙張最下方,蓋著一個鮮紅的印章——"泰山府君印"。
"生死簿的殘頁..."趙吏的聲音沙啞得可怕,"冥界出事了。"
便利店的玻璃門突然被狂風吹開,一陣刺骨的陰風卷著枯葉呼嘯而入。冬青瞇起眼睛,看見門外站著一個穿黑袍的人影——不,那不是人,那件黑袍下面空空如也,只有一團翻滾的黑霧。
"鬼差?"冬青下意識后退。
"不是我們的人。"趙吏擋在冬青前面,右手已經(jīng)按在了槍柄上,"小心,是'陰律司'的判官。"
黑袍無風自動,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黑霧中傳來:"趙吏,你越界了。"隨著這句話,黑袍突然展開,露出里面無數(shù)雙血紅的眼睛,"私自篡改生死簿,該當何罪?"
冬青震驚地看向趙吏:"你改了生死簿?"
趙吏沒有回答,只是冷笑:"陰律司什么時候也管起陽間事了?我記得冥王有令,除非——"
"除非涉及泰山府君祭。"黑袍突然裂開一道口子,像一張猙獰的大嘴,"而這個人類,"它指向冬青,"他的命格已經(jīng)影響了三界平衡。"
一張泛黃的紙從黑袍中飄出,懸浮在空中。冬青看清了上面的內(nèi)容——那是兩份完全不同的生死記錄,都寫著他的名字,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死因和時辰。更詭異的是,兩份記錄上的筆跡一模一樣,都透著一種非人的規(guī)整。
"雙重時間線..."黑袍的聲音帶著詭異的回響,"一條記錄他二十年前就該死,另一條卻顯示他會長命百歲。趙吏,你究竟做了什么?"
趙吏突然笑了,笑聲里帶著冬青從未聽過的瘋狂:"我做了什么?你們陰律司不是最清楚嗎?"他一把扯下蒙眼的黑布,露出那個血淋淋的空洞,"當年你們逼我簽的契約,現(xiàn)在倒來問我?"
黑袍突然劇烈抖動起來,那些血紅的眼睛全部轉向趙吏的空眼眶:"你的眼睛...不可能!那把鑰匙明明已經(jīng)——"
"已經(jīng)碎了?"趙吏打斷它,嘴角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,"是啊,當鋪的封印解除了。你們最害怕的事情要發(fā)生了。"
冬青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,但本能告訴他情況非常不妙。他注意到趙吏的右手正在悄悄結印,那些暗紅色的符文已經(jīng)蔓延到了他的脖頸,像活物一樣蠕動著。
黑袍突然撲向冬青:"既然如此,這個變數(shù)必須清除!"
冬青來不及反應,只看見一道黑影撲面而來。千鈞一發(fā)之際,趙吏猛地將他推開,自己卻被黑袍整個包裹住。無數(shù)雙血紅眼睛在趙吏身上游走,黑袍里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聲。
"趙吏!"冬青抓起收銀臺上的渡魂刃沖上去,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。
就在這時,趙吏的聲音從黑袍中傳出,冷靜得可怕:"冬青,記住我接下來說的話——444號便利店的地下室,第三個貨架后面,有一面鏡子。打碎它。"
黑袍發(fā)出刺耳的尖嘯:"閉嘴!"
"然后找到我的真名..."趙吏的聲音開始變得斷斷續(xù)續(xù),"只有你能...結束這一切..."
便利店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,只剩下收銀機發(fā)出的幽幽綠光。冬青驚恐地看見趙吏的身體正在黑袍中逐漸透明化,那些暗紅色的符文卻越發(fā)鮮明,像燃燒的火焰一樣照亮了整個店鋪。
"不..."冬青握緊渡魂刃,突然福至心靈,抓起地上那些生死簿殘頁,猛地貼在了黑袍上。
黑袍發(fā)出撕心裂肺的慘叫,那些血紅的眼睛一個接一個爆裂,濺出黑色的膿血。生死簿殘頁上的文字像活物一樣爬滿了黑袍表面,將它牢牢束縛。
趙吏趁機掙脫出來,但他的狀況糟糕透了——右半身幾乎完全透明,左眼處的傷口又開始流血。更可怕的是,那些符文已經(jīng)爬上了他的左臉,像蛛網(wǎng)一樣覆蓋了大半張臉。
"走!"趙吏一把推開冬青,"去地下室!陰律司不止派了一個判官!"
仿佛印證他的話,便利店的四面墻上同時浮現(xiàn)出黑袍的輪廓,每一面墻上都睜開了無數(shù)雙血紅的眼睛。
冬青咬牙沖向倉庫,身后傳來趙吏的怒吼和黑袍的尖嘯。倉庫的門在他面前自動打開,又在他進入后"砰"地一聲關上,將打斗聲隔絕在外。
地下室的空氣冰冷刺骨,帶著陳年的霉味和某種說不清的鐵銹味。冬青摸索著打開燈,昏黃的燈光下,他看見三排老舊的貨架,上面堆滿了落滿灰塵的古怪物品——破損的羅盤、生銹的懷表、干枯的花束...每一件都散發(fā)著不祥的氣息。
"第三個貨架..."冬青數(shù)過去,發(fā)現(xiàn)第三個貨架被一塊臟兮兮的黑布整個罩住。他深吸一口氣,猛地扯下黑布——
一面等身高的古董鏡赫然出現(xiàn)在眼前。鏡框是暗紅色的木頭雕刻著百鬼夜行的圖案,鏡面卻異常干凈,清晰地映出冬青慘白的臉。
但最讓冬青毛骨悚然的是,鏡中的"他"竟然在笑——那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、充滿惡意的笑容。
"終于來了?"鏡中的"冬青"開口,聲音卻像是好幾個人的重疊,"我等了好久好久..."
冬青后退一步,舉起渡魂刃:"你是誰?"
"我?"鏡中人歪了歪頭,"我是你啊,另一個時間線上的夏冬青。或者說..."它的笑容擴大到一個非人的程度,"那個本該在二十年前就死掉的夏冬青。"
鏡面突然泛起漣漪,冬青驚恐地看見鏡中景象變了——那是一個雨夜,年幼的自己躺在血泊中,而站在旁邊的...是穿著不同裝束的趙吏。
"現(xiàn)在明白為什么生死簿會有雙重記錄了嗎?"鏡中人的聲音帶著惡毒的快意,"因為趙吏違背天條,硬是從死神手里搶回了你的一條命..."
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,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聲音。冬青知道時間不多了,他咬牙舉起渡魂刃:"趙吏讓我打碎這面鏡子。"
鏡中人突然露出驚恐的表情:"不!你打碎鏡子,那個時間線上的你就會徹底消失!你忍心嗎?"
冬青的手微微發(fā)抖。就在這時,他聽見趙吏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:"別相信它...那根本不是你的魂魄..."
鏡中人似乎也聽到了這句話,表情瞬間扭曲:"該死的趙吏!"它猛地撲向鏡面,雙手竟然穿過了鏡面,死死掐住了冬青的脖子!
冬青掙扎著舉起渡魂刃,用盡全力刺向鏡面——
"嘩啦!"
鏡子碎裂的瞬間,無數(shù)凄厲的慘叫從鏡中傳出。冬青跌坐在地,看見每一個碎片里都有一個不同的"自己"在痛苦哀嚎。而最大的那塊碎片上,赫然映著趙吏滿身是血的身影,他的嘴唇開合,似乎在說:
"找...我的...真名..."
然后,所有碎片同時化為粉末。地下室的燈突然全部熄滅,黑暗中,冬青聽見一個從未聽過的、古老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中響起:
"契約者...終于找到你了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