瘟疫來得毫無征兆。
時宜晨起梳妝時,發(fā)現(xiàn)銅鏡里的自己眼下泛著不正常的青黑。推開窗,整個王府籠罩在灰霧里,連演武場的兵器都蒙了層銹色。
"不是瘟疫。"宏曉譽將藥碗重重擱在案上,"是北陸的'朱砂淚',??藥煾感目诘亩?。"
藥汁表面浮著詭異的金斑,像極了周生辰紋身里滲出的顏色。
時宜突然想起那半張密函——"紋身為假"四個字灼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周生辰的臥房外守著三重親衛(wèi)。
時宜捧著藥碗硬闖時,被槍桿橫攔在臺階下。忽然門內傳來瓷器碎裂聲,接著是壓抑的悶哼——像受傷的狼。
"讓他進來。"周生辰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。
屋內所有銅鏡都被砸碎,周生辰蜷在床榻角落,心口紋身正滲出金紅色的血珠。那些血滴在地磚上,竟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。
時宜的指尖剛觸到他滾燙的額頭,就被狠狠攥住手腕:"走!"
"我能解這毒。"她抖著手去掀他衣襟,"但您得說實話——這紋身到底是..."
話音未落,窗外飛來一支淬毒弩箭。
周生辰抱著她滾到屏風后時,箭鏃已擦破他頸側皮膚。
"別看。"他捂住時宜的眼睛,但濃腥味騙不了人——那是皮肉被腐蝕的聲音。
毒液滴落聲里,混著時宜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她突然發(fā)現(xiàn),周生辰捂她眼睛的手在發(fā)抖。
院外傳來劉子行的輕笑:"師兄何必硬撐?交出密詔,解藥立刻奉上。"
時宜感到掌心被塞入冰涼物件。周生辰用氣音道:"紋身下藏著先帝遺詔...若我身死,把它交給..."
話未說完,他噴出一口黑血。
時宜做了這輩子最大膽的決定。
她扯開周生辰的衣襟,對著那猙獰紋身咬了下去。朱砂混著毒血涌進口腔,舌尖立刻像被烙鐵燙過——但皮膚下確實有異物輪廓。
牙齒碰到羊皮紙的剎那,九頭蛇紋身突然開始蠕動,仿佛活物般絞緊她的唇舌。
"傻姑娘..."周生辰嘆息著捏住她下巴,"這毒見血封喉。"
窗外傳來劉子行變調的嘶吼:"攔住她!那紋身是..."
時宜已撕開最后一點皮膚。
羊皮密詔在空氣中展開的瞬間,整座王府突然寂靜。
泛黃的詔書上,先帝筆跡力透紙背:
「朕遭北陸巫蠱所害,傳位幼弟周生辰。紋身藏詔,實為保其性命...」
當年宮變的真相——真正的弒君者是如今龍椅上那位,而周生辰的"誓言"不過是替幼弟擔下罵名。
院墻外突然響起整齊的跪拜聲。時宜透過窗縫看見,所有北陸刺客都朝著密詔方向匍匐——那詔書上蓋著的,竟是北陸皇室失傳百年的狼頭金印。
三日后,周生辰在祠堂罰時宜跪香。
"擅動密詔,該當何罪?"他執(zhí)戒尺的手穩(wěn)如磐石。
時宜仰頭看他頸側新結的痂:"您早知道詔書能震懾北陸?"
戒尺落下時輕得像片雪:"嗯。"
"那為何..."
"因為你在哭。"周生辰突然俯身,吻去她睫毛上的淚珠,"那日你咬開紋身時,眼淚比朱砂毒還燙。"
他指尖撫過她仍結著血痂的唇角,"這傷好之前,不準吃辣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