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陵王府的密室,飄著陳年的霉味與血腥氣。
時宜貼著石壁前行,指尖觸到的每一塊磚石都刻著細小的符文。三日前那場大火后,劉子行突然閉門不出,而周生辰背上的血字竟開始褪色——這是詛咒將破的征兆。
銅錢在掌心發(fā)燙,錢孔透出的月光在地上投出"癸"字——周生辰教她的第十三個方位暗號。
密室盡頭的青銅燈臺突然自轉(zhuǎn),露出墻上的暗格。里面靜靜躺著一卷泛黃的《皇陵堪輿圖》,七個朱砂標(biāo)記連成北斗狀。
"這是前朝末帝的筆跡。"
周生辰的指尖懸在圖卷上方,第七個標(biāo)記處洇著黑褐色的污漬。時宜湊近細看,發(fā)現(xiàn)那些"陵寢"的位置,竟與北境七座要塞的地下暗渠完全重合。
圖紙邊緣的批注寫著"以龍氣養(yǎng)尸,可鎮(zhèn)邊關(guān)百年"。
"難怪他們要偷鐵甲..."時宜突然明白,"那些戰(zhàn)死的將士……"
窗外傳來瓦片碎裂聲。周生辰反手將她護在身后,七枚銅錢同時激射而出。
暗衛(wèi)的尸體倒在血泊中,手中還攥著半截未點燃的訊號筒。
"劉子行在找這個。"周生辰從尸體衣襟抽出一張硝制過的人皮,上面刺著與《皇陵圖》完全相反的陣法,"真正的'七星續(xù)命術(shù)'。"
人皮在月光下浮現(xiàn)血管般的紋路,七個穴位標(biāo)記正是周生辰舊傷的位置。
時宜的指尖剛觸到人皮,整張圖突然自燃?;鹧嬷懈‖F(xiàn)出北陸文字:"以將星之血,祭枉死之魂"。
寅時的祠堂比往日更冷。
周生辰解開衣衫,露出背上將褪未褪的血字。時宜蘸著特制藥汁,沿著那些字跡重新描繪:"所以當(dāng)年那七場敗仗..."
"不是敗仗。"他肌肉繃緊,"是七次換命的祭祀。"
藥汁滲入傷口的瞬間,時宜看清了最早那道傷疤下的刺青——一個被刀痕覆蓋的"宜"字。
院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。親衛(wèi)急報:"殿下!北境急訊——七座要塞的地下暗渠同時涌出血水!"
黎明前的軍帳里,時宜終于拼全了真相。
七塊鐵甲殘片在案上排開,每片內(nèi)側(cè)都刻著陣亡將士的名字。周生辰將銅錢壓在最后一塊殘片上,錢孔正好對準(zhǔn)"辰"字的勾捺。
"明日丑時。"他忽然抓住時宜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"無論發(fā)生什么,別讓銅錢移位。"
他心口那道舊傷突然滲出血珠,滴在銅錢上竟發(fā)出鐘磬般的清響。
帳外北風(fēng)嗚咽,隱約夾雜著金鐵交擊之聲——像是無數(shù)鎧甲在黑暗中列隊。
丑時的北境要塞,彌漫著腐朽的鐵銹味。
時宜站在城墻箭垛旁,看著護城河的水漸漸變成暗紅色。周生辰給她的銅錢在掌心劇烈震動,錢孔中透出的月光竟在地上投出七道影子……
那些影子沒有頭顱,脖頸處纏繞著斷裂的鐵鏈,行走時發(fā)出鎧甲碰撞的悶響。
"放箭!"守將的嘶吼被風(fēng)聲撕碎。
箭雨穿透黑影的瞬間,時宜看清了——每個"活尸"胸口都刻著漼氏族徽,而最前方那個身形高大的,鎧甲內(nèi)襯上依稀可見"周生辰"三個字。
軍帳內(nèi)的銅盆突然沸騰。
周生辰盯著水中倒影:七個鐵甲人正用劍劃開自己胸口,露出里面跳動的、刻著時宜名字的心臟。
"反咒術(shù)。"他猛地攥碎茶盞,"他們把我當(dāng)年的誓約扭曲了……"
瓷片割破掌心,血滴入水盆的剎那,帳外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。
親衛(wèi)踉蹌闖入:"殿下!那些怪物...專殺身上帶著您手令的士兵!"
時宜在尸堆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守將。
"姑娘...快走..."守將塞給她半塊虎符,"它們怕...怕這個..."
她低頭看去,虎符斷裂處露出暗格,里面是干涸的血跡與一縷白發(fā)——正是周生辰當(dāng)年割發(fā)代首,祭奠亡軍的信物。
白發(fā)纏上手腕的瞬間,最近的鐵甲人突然僵住,頭盔下傳出嗚咽般的風(fēng)聲。
遠處傳來熟悉的笛聲,是《破陣樂》最后一段的變調(diào)。
要塞最高處,周生辰正在吹笛。
七個鐵甲人如提線木偶般向他聚攏,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燃燒的血腳印。時宜沖上城樓時,正看見他扯開衣襟……
心口那道舊傷完全裂開,露出里面跳動的、刻著七名親衛(wèi)名字的心臟。
"看清楚!"周生辰的吼聲震落墻灰,"你們要殺的人在這里!"
鐵甲人們同時跪地,鎧甲縫隙里涌出黑血,漸漸凝成"贖罪"二字。
黎明時分,時宜在殘甲堆里發(fā)現(xiàn)真相。
每具鐵甲內(nèi)側(cè)都釘著人皮符咒,上面寫著:"殺周生辰者,可復(fù)生為親衛(wèi)"。而符紙背面,是劉子行親筆所書的"誅九族"密令。
周生辰拾起染血的銅錢,輕輕放在唯一完好的那具鐵甲胸口——錢孔正好堵住刻著時宜名字的裂痕。
"該結(jié)束了。"他望向南方,那里正升起血色的朝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