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一，王府的福晉與側(cè)福晉按慣例入宮朝見。燕兮、芷蘭和綿憶同乘一輛馬車，車廂內(nèi)靜謐又透著點(diǎn)溫馨。綿憶依偎在芷蘭懷里，小臉安恬。燕兮指尖輕動撥開一顆松子，遞到綿憶手心里，綿憶接過來吃得香甜?！斑青辍币宦暣囗懞螅噘獾皖^輕嘆，聲音里帶著絲絲憂慮：“芷蘭，今日進(jìn)宮朝見，我心里老是打鼓。圓明園那檔子事，我怕太后還記著呢?！?/p>

芷蘭聽罷，心頭一緊，卻還是強(qiáng)裝鎮(zhèn)定，輕輕拍了拍綿憶的小腦袋，柔聲勸慰：“姐姐，日子都過去那么久了，今時不同往日。清緬戰(zhàn)爭的時候，姐姐家可是立過大功的。就算太后心里不痛快，王爺也會護(hù)著姐姐。再說了，還有皇阿瑪呢，他肯定向著姐姐?！毖噘饴犃诉@番話，眼底閃過一絲釋然，嘴角微揚(yáng)起一抹感激的笑：“謝謝你這么寬慰我，聽你這么一說，我也安心不少?！彼脑捳Z輕柔，像冬日里的暖陽，暖烘烘地驅(qū)散了心頭的陰霾。

馬車正疾馳，“吁——”的一聲猛然停下。芷蘭和燕兮本能地把綿憶護(hù)在中間。燕兮咬著嘴唇，一把掀開簾子，眉梢挑起，冷聲喝道：“出什么事了？”話音還沒散，雪花“撲簌簌”地濺上了車窗，車夫卻已經(jīng)無聲無息地倒下了。

燕兮怒目圓瞪，身形輕巧地躍出馬車，袖子里滑出暴雨梨花針筒，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。下一瞬，馬車“轟隆”一聲炸開，火光映著白雪，驚叫聲此起彼伏。燕兮飛身而下，一手拉住嚇得臉色發(fā)白的芷蘭，一手拽住滿心怒火的綿憶，穩(wěn)穩(wěn)落在地上。她毫不猶豫，抬手就是暴雨梨花針掃射出去，銀光“嗖嗖”作響，直逼四個蒙面人。四人倉促閃避，燕兮赤手空拳，招式狠辣，一招青城派的劈空拳直擊其中一人，竟空手奪下了對方的寶劍。廝殺聲震天動地，侍衛(wèi)聞訊趕來，護(hù)住了芷蘭和綿憶。

沒了后顧之憂，燕兮越戰(zhàn)越勇，手中寶劍寒光閃爍，刺瞎了敵人的眼睛，冷聲命令將他們押往宗人府審理。她隨手扔下劍，快步走到芷蘭和綿憶身邊，急切地問：“你們沒事吧？”

芷蘭緊緊拉著綿憶的手，拼命搖頭，嘴唇輕顫說不出話來。燕兮低頭看向兒子，聲音溫柔：“兒子，你呢？”綿憶稚嫩的小臉滿是憤恨，眼里似有火焰燃燒，咬著牙說：“皇宮有什么好？阿娘，我們回云南去吧！”

燕兮抿嘴一笑，指尖輕輕摸了摸他的臉，低聲安撫：“那你忍心讓你阿瑪和芷蘭額娘自己面對這些嗎？咱們不是說好了要陪著他們的？”綿憶愣了愣，然后用力點(diǎn)頭，撲進(jìn)母親懷里，聲音哽咽：“兒子好怕！”

燕兮摟著他，溫?zé)岬臍庀⒎鬟^他的額頭，語調(diào)輕柔又帶著調(diào)侃：“這會兒才曉得乖些，平時可沒少鬧騰?！?/p>

三人劫后余生，場面一片狼藉。永琪帶著人匆匆趕來，看到三人狼狽的模樣，心中怒火翻涌。他猛地轉(zhuǎn)頭，目光如刀般掃向護(hù)駕的侍衛(wèi)們，厲聲質(zhì)問：“何方狂徒敢襲擊本王家眷？”侍衛(wèi)跪在地上，聲音顫抖著回應(yīng)：“王爺恕罪！奴才剛剛抓到一名刺客，正審問呢?！庇犁鳑]再說話，看向燕兮。她仍心有余悸，卻被他愧疚地?fù)砣霊阎小！皩Σ黄?，燕兮，讓你跟著我受苦。要不是因?yàn)槲?，你也不會遇到這種危險?！毖噘廨p輕推開他，裝出灑脫的樣子，故作輕松地說：“說什么傻話？你沒看見我剛才是多么英勇？倒是芷蘭和兒子，恐怕嚇得不輕?！彪m然語氣輕描淡寫，但眼底掩飾不住疲憊。

永琪聽后，轉(zhuǎn)向芷蘭，語氣溫和卻帶著疏離：“也委屈你了?！避铺m低著頭，怯生生地點(diǎn)頭，呼吸都小心翼翼。接著，他蹲下身，伸手抱起綿憶，復(fù)雜地注視著這個聰慧的孩子，低聲說：“是阿瑪不好，讓你經(jīng)歷這樣的事?！本d憶眨眨眼，稚嫩的臉龐透出超乎年齡的沉穩(wěn)，認(rèn)真答道：“阿瑪、阿娘教過孩兒，高處不勝寒。阿瑪炙手可熱，自然會有人嫉妒。就像屈原在《離騷》里說的‘眾女嫉余之蛾眉兮，謠諑謂余以善淫’。阿瑪這么厲害的人，總會被人覬覦，我們作為您的家人，自然也會受影響。”這話出口，四周寂靜，只剩風(fēng)卷殘?jiān)瓢愕膰@息在空氣中飄蕩。

燕兮驚恐地抬頭，見兒子正朝永琪走過去，急忙上前從永琪手里把綿憶抱過來，低聲嗔怪：“你不是答應(yīng)過阿娘，不能顯露聰慧的嗎？怎么剛才……”綿憶靠在燕兮的大氅間，輕輕地蹭了蹭，用細(xì)嫩的聲音說：“阿娘要是害怕，咱們就回云南吧！去都江堰也好呀?；蕦m沒什么好的?！毖噘庖贿呡p撫著他的小腦袋，一邊無奈嘆息：“臭小子，事情到這地步，騎虎難下了，怎能隨意退縮？我們走了，你阿瑪會很可憐的?！本d憶不高興地縮回燕兮懷里，不肯再露頭。燕兮沒辦法，抱著兒子走向永琪，低聲問道：“馬車沒了！榮親王怎么辦？”

永琪抬手一揮，另一輛馬車便已備好。燕兮帶著芷蘭重新上了馬車，給她遞上一碗熱湯。這一插曲總算悄然過去。然而，在另一輛馬車內(nèi)，永琪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咳嗽聲傳來。小桂子見狀，忙拿出一顆藥丸送到永琪嘴邊。待永琪服下后，他緩緩閉上俊美的雙眼，像是在平復(fù)胸中的痛楚。小桂子忍不住低聲說道：“主子！這次明明是皇后設(shè)局刺殺您的，要不是您先發(fā)制人換了馬車，后果不堪設(shè)想！只是……福晉、小阿哥和側(cè)福晉都被蒙在鼓里……奴才實(shí)在擔(dān)心……”

永琪捂著胸口，氣息微弱，低聲吐出一句：“有些事……也是不得已。那些人不是燕兮的對手。再說了，我們早就安排好了后手，萬一燕兮應(yīng)對不了，他們也會出手，本該是萬無一失。只是……這樣欺騙她，我心里難以安寧。更讓我意外的是，綿憶小小年紀(jì)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