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成正在府內(nèi)的池塘邊與福晉一同作畫垂釣,忽聽得小廝匆匆稟報,說是永琪到了。他略一沉吟,便讓福晉收拾了筆墨魚具,自己則轉(zhuǎn)身前往客廳迎客。甫一見面,永琪便親熱地喚了一聲:“四哥!”永成抬眼看向他,眉間微蹙,關(guān)切道:“怎么瘦成這般模樣?看來坊間傳言五阿哥病勢沉重,并非虛言?!闭f罷,他伸手將永琪引至太師椅上坐下。永琪落座后,神色間透出幾分凝重,低聲道:“四哥,燕兮……已經(jīng)知曉那件事了!”永成聞言目光一滯,片刻后輕嘆一聲,問道:“依她的性子,怕是鬧翻了天吧?你此番前來,可是要我替你做說客?”永琪嘴角揚起一絲自嘲的笑意,道:“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四哥。的確如此!如今她憤然離府,我猜應(yīng)當(dāng)去了嚴(yán)兮的府邸?!庇莱陕犃T,無奈地?fù)u了搖頭,嘆息道:“罷了罷了,既然你開口,我便勉為其難,替你走一趟做這個和事佬。只是……她性子剛烈,我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勸得動她?!庇犁髀勓云鹕恚嵵匦卸Y道:“有勞四哥了。”他頓了頓,從袖中取出一枚雕工精美的和田白玉同心結(jié),雙手呈上,“還望四哥代為轉(zhuǎn)交于她?!庇莱山舆^那枚玉結(jié),微微點頭,道:“你身子不好,還是早些回府休養(yǎng)吧。至于燕兮那邊,我會仔細(xì)思量該如何勸解。明日便去看看,盡力而為?!彼恼Z氣平靜卻帶著幾分篤定,仿佛這世間并無真正難解的紛爭,唯有那份手足之情,令他無法推卻這一場牽絆。
第二日,燕兮正坐在院中,悠閑地品嘗著一塊桂花糕。綿憶百無聊賴地托著腮,忍不住問道:“阿娘,你真的打算一直住在舅舅家嗎?我們不出京城,也不回都江堰了?或者……你其實是想回到王府去?”燕兮懶洋洋地靠在躺椅上,語氣不疾不徐:“這里有吃有喝,還有人伺候,不用開方子看病人,也不用翻賬本操心府里的瑣事,多自在啊!”綿憶卻仍不罷休,追問道:“可你這樣真的會開心嗎?”燕兮挑眉一笑,道:“當(dāng)然!我如今不知道有多快活?!本d憶低聲嘟囔了一句:“死鴨子嘴硬!”燕兮也不與他爭辯,只隨手拿起一塊糕點塞進(jìn)他的嘴里,漫不經(jīng)心地道:“吃你的糕點吧,大人的事,你還不懂?!闭f完,她繼續(xù)慢條斯理地品嘗手中的美食,仿佛世間再無煩心事。
忽而聽得嚴(yán)兮道:“四阿哥請進(jìn)!燕兮驚慌失措地起身急急地要往房間跑去。永成眼間看到綿憶和燕兮揚聲道:弟妹!不要躲了,果然不出永琪所料你真的在這兒。”燕兮心一橫帶著綿憶走過來輕輕按著綿憶的腦袋說:“見過你四叔!”綿憶乖巧的說:“見過四叔!”永成一笑拿出一枚羊脂白玉的小猴子說:“四叔給你的見面禮,聽你阿瑪講你是屬猴子的吧?”綿憶看了看燕兮。燕兮點頭:“收著吧!你四叔有的是錢。不用替他省錢!”綿憶謝過永成后,便和嚴(yán)兮離開了。院子里剩下永成、燕兮。燕兮依舊坐回躺椅里倒了一杯茶遞給永成說:碧螺春!永成接了茶輕輕抿了一口進(jìn)入正題:“燕兮,你不打算回府嗎?”燕兮說:“你來想必也清楚我為什么離府了。四哥要是來坐說客的就請回吧!”
永成卻絲毫沒有退縮之意,他緩步走到燕兮身旁,順手從懷中取出永琪的同心結(jié),輕聲道:“這是五弟托我轉(zhuǎn)交的?!彼D了頓,語氣略顯深沉,“燕兮,得饒人處且饒人。五弟對你如何,你當(dāng)真不明白嗎?是,他確實曾欺騙過你。然而,你再仔細(xì)回想,那些相伴的日子,他對你的感情難道不是真切而熾熱的嗎?若你因這一事而始終怨他,那家宴那日,你為何又肯出席?你心里比誰都清楚,即便你不現(xiàn)身,五弟也絕不會坐視西林覺羅一族陷入險境。但你終究于心不忍,對吧?更何況,我還聽聞,你臨走前特意拜托芷蘭,請葉天士前來照看他。燕兮,你何必再自欺欺人?”燕兮握著那枚同心結(jié),指尖微顫,卻遲遲未發(fā)一語。永成見她神色間已有松動,便又低聲補(bǔ)了一句:“我話已至此,回不回去,終究要看你自己。不過……我還有一事相告,永琪似乎已經(jīng)無意皇位之爭。據(jù)說,他放下了爭奪之心,只因不愿失去你?!?/p>
夜深人靜,燕兮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難以入眠。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床榻上,那清冷的光輝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永琪曾經(jīng)對她的種種溫柔。心中百感交集,一夜無眠。天明后,她收拾了行裝,帶著兒子和哥哥辭行。嚴(yán)兮神色平靜地點點頭,語氣如常:“妹妹決定的事情,我向來不過多干涉。但你要記住,無論何時,若是覺得不開心,便隨時回來。”燕兮微微一哽,隨即抱住了哥哥,眼眶卻未紅。她豪爽地從袖中抽出一疊銀票遞過去,嘴角揚起一抹灑脫的笑意:“哥,這些日子承蒙照顧,這點心意你收下吧?!眹?yán)兮接過銀票,也不推辭,只是輕輕嘆了口氣,道:“保重?!蹦克脱噘怆x開后,他搖了搖頭,有些無奈,卻也釋然?;氐礁r,燕兮礙于面子,先讓綿憶獨自提著包袱進(jìn)門,自己卻靈巧地飛身上了樹梢,隱匿在枝葉間觀察動靜。府中下人見小主子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庭院中央,連忙喚來了小桂子。小桂子匆匆趕來,左顧右盼,只看到綿憶,頓時一臉疑惑:“小主子?福晉呢?”綿憶低垂著眼眸,聲音里透出幾分委屈與可憐:“阿娘……回四川了,不要我了,把我送回來了。”燕兮藏在樹上,聽見這話差點笑出了聲,趕忙用手捂住嘴,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。而就在此刻,永琪聞訊踉蹌著腳步走出屋子。他的臉色蒼白,神情復(fù)雜,眼中滿是痛苦與不可置信,用虛弱的聲音問道:“你……額娘真的走了?連你都不要了嗎?”綿憶乖巧地點點頭,不再言語,只是更加低下了頭。這一瞬間,永琪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,身體搖晃了幾下,眼前一黑,徑直倒了下去!眾人嘩然,慌亂成一團(tuán)。而樹上的燕兮也大吃一驚,急忙飛身躍下。眾人都呆愣地看著她,她摸了摸鼻子,露出一絲尷尬的訕笑,旋即收斂神色,迅速俯下身,認(rèn)真掐住永琪的人中,試圖喚醒昏迷的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