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會直至三更天方才散去,眾人依循禮數(shù)漸次離去。芷蘭懷抱著已然熟睡的綿悕與綿憶,輕手輕腳地登上了馬車。燕兮正欲邁步上車,卻忽然眉頭緊鎖,身子微微一滯。今日因睡得遲了些,竟?fàn)縿恿诵募碌呐f疾。一股尖銳的疼痛如利刃般刺入心底,令她不由自主地發(fā)出一聲悶哼,隨后緩緩蹲下身去。芷蘭見狀,頓時(shí)驚得低聲喚道:“姐姐!”燕兮強(qiáng)撐著從袖中取出一片參片含入口中,雙手顫抖著試圖攀上馬車,卻覺渾身軟弱無力,連指尖都使不上勁。此時(shí),剛從府中步出的永琪瞧見這一幕,腳步匆匆如風(fēng)卷殘?jiān)?,三步并作兩步趕到燕兮身旁,毫不猶豫地將她橫抱而起。芷蘭抬頭望向永琪,眸中滿是焦灼與擔(dān)憂。永琪神情平靜,嗓音沉穩(wěn):“您先回府安頓孩子吧,我?guī)а噘饬沓艘惠v馬車便是。”芷蘭聞言,默契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旋即輕聲喚來小廝,吩咐啟程回府。
馬車簾幕輕揚(yáng),永琪抱著燕兮匆匆上車后,聲音已然染上了幾分焦灼:“快!去郊外的溫泉?jiǎng)e院!再去請葉太醫(yī)過來!”馬夫應(yīng)聲揮鞭,但馬車卻不敢急速前行,只穩(wěn)穩(wěn)地朝目的地駛?cè)?。燕兮依偎在永琪懷中,喘息漸重,纖細(xì)的手指顫抖著試圖解開領(lǐng)口處的紐扣,想要讓呼吸順暢些。然而,她的手虛軟無力,連最簡單的一個(gè)動作都難以完成。永琪注視著她那雙泛紅的眼眸,語氣輕柔卻透著壓抑的情緒:“你是不是想解開領(lǐng)口的紐扣?”燕兮微微眨了眨眼,算是回應(yīng)。永琪小心翼翼地替她解開了兩個(gè)扣子,燕兮的胸口隨之起伏,終于長舒了一口氣。她將一片參片含入口中,又取過一粒藥丸服下,蒼白的臉上這才稍稍浮現(xiàn)了一絲血色。永琪將她緊緊擁入懷中,淚水卻無聲地滑落,一滴接一滴,浸濕了衣襟。燕兮本想抬手為他拭去淚痕,可手臂卻如灌鉛般沉重,最終只能無力地垂下。眼皮漸漸合攏,她沉沉睡去,仿佛整個(gè)世界都安靜了下來。唯有永琪懷抱中的溫度,依舊熾熱而執(zhí)著,與她虛弱的身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溫泉?jiǎng)e墅內(nèi),葉天士眉頭緊鎖,手指不停地搭在燕兮纖細(xì)的手腕上。燕兮此刻已陷入沉沉的睡夢之中,呼吸微弱卻平穩(wěn)。永琪站在一旁,心中滿是不安,忍不住低聲問道:“葉天士,燕兮她……到底怎么了?”葉天士跪伏在地上,搖了搖頭,長長地嘆息了一聲:“回王爺?shù)脑?,福晉服下的這假死藥,雖然對身體并無大礙,但劑量過大,對她本就虛弱的身子無疑是一次重?fù)?。?dāng)年在云南生下綿憶阿哥時(shí),她的氣血便已虧空;再加上緬甸戰(zhàn)場上的舊傷未曾好好調(diào)養(yǎng),后來又經(jīng)歷一次小產(chǎn),以及生下綿悕阿哥的損耗,如今更是雪上加霜。臣眼下只能先用四物湯替她調(diào)理,平時(shí)還需多食用紅棗、花生這類補(bǔ)氣血之物,若能尋得血燕則更為妥當(dāng)?!庇犁髀犃T,目光落在熟睡中的燕兮臉上,眉宇間盡是憂慮,抬手扶額,深深嘆息。他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中,卻終究化作一聲無聲的哀愁。葉天士見狀,勸慰道:“王爺,您的身體雖比從前健壯不少,但臣仍要斗膽提醒一句,切莫過于操勞。福晉的身體,臣自會竭盡全力醫(yī)治。您放寬心吧,莫再讓這些煩憂拖垮了自己的精神?!彼穆曇舻途彾练€(wěn),仿佛試圖驅(qū)散籠罩在這房間里的陰霾。然而,空氣中那股隱隱的沉重,卻依舊揮之不去。
永琪微微頷首,吩咐下人送葉天士回府。待一切安排妥當(dāng),他命人在房內(nèi)添置了一張小榻,隨后便躺在其上,漸漸墜入了深沉的夢鄉(xiāng)。